一胜一负的局面，让第三场比试格外引人注目。这一场开始前，聚集的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多，我刚入场就有人为我欢呼打气，与前两场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甚至在经过人群时，还有姑娘红着脸丢我手绢。我清楚地听见师兄在边上冷哼一声。
修道之人，竟然还为这种事眼红嫉妒。我们的师父若在，必定得拿那把戒尺狠狠地揍师兄一顿才是。
评判席中的于老果然被替换成了另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他入座后与其他评判熟稔相谈，看起来关系也非常的好。
徐录这一次没有拿腔拿调故意来迟，与我几乎前后脚上到擂台，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回以淡笑，放下手中沉重的瓦罐，又拿出一小罐我爹的秘制卤汁放在案上。
徐璐目睹我这大张旗鼓的样子，估计是猜到我会做什么，神情一下变得诡秘，还带着一点隐隐的兴奋。
鼓声过后，我来到食材区挑选合适的猪肉，徐璐也来到我边上，从水缸里捞起鲩鱼。活鱼挣扎溅出的水滴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闻起来比我这一摊肉还要惨烈。见我好奇地望过来，徐录抓起手上的鱼，向我展示鱼尾上两道深深的伤口。
“上次你做鱼片只要求用泉水净养青鱼，这样做出来的鱼片不够透白，尤带腥味，只是锦香阁给你备下的材料上乘，才遮掩了过去。”他看似教导，实则炫耀地说，“若要得到足够莹白的鱼脍，就需要放血放得彻底。在尾部开两刀，借助鱼游动的姿势让它的血自然地流尽，如此操作，才能得到最好的鱼脍。”
“为了吃如此挖空心思，受教了。”
我撇过头不再理他，专心挑出一块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回到灶台边洗净，切成半寸见方的小块。
肉丁煮出血水沥干，熬糖色做卤汁，放入到葱姜水，加女儿红和红曲粉，同煮一炷香。当肉色变得深红时，捞出整整齐齐地码在大碗中，加入原汁肉汤，上笼旺火蒸酥。
在做五花肉的间隙，我不时从大瓦罐里挑出昨日卤好的肘子和鸡爪改刀处理。这次薇娘给我设计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摆盘，我边回忆边调整，好不容易才让样式逐渐成型。
这一局对我们两人来说都至关重要，我能够感觉到徐录不时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当我做完三盘菜，示意侍从过来端盘时，徐录忽然停下手头的活，扬声制止。
“且慢！”他眼中分明闪着诡异的光，却做出一副正经公道的样子，“小兄弟，我看到你做的是卤菜。踢馆的规矩里，除了新鲜食材，自己带来的调味物都要经过检查。在你呈上菜品之前，可否把你的卤汁让评判们检查一番？”
我平静地望着他，在他忍不住再开口解释前，点头道：“可以。”
侍从上来，二话不说拿走了我案上那小罐卤汁，倒在小碟中呈到每位评判面前。
评判们不以为怪，小小地沾了一口，立刻有几个人睁大了眼，把惊疑不定的视线投向我。
“软红十三香……”有位掌勺喃喃着，把卤汁当水一口喝干，品味许久，声音都快哽咽了，“是软红十三香！”
他这一嗓子几乎将台下看客引爆。后排的人听不真切，着急地打听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软红十三香，既是锦香阁的过往辉煌，也是一段禁忌往事，更是发起这场踢馆的由头，一时老客新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一片喧哗中，新来的中年人慢条斯理开口：“这卤汁中我尝出了不少药材的味道，想必是你的独门秘方，但是……”
他脸色一肃，厉声喝问：“为何我还在里面尝出米囊花种的味道？此等夺人心神的毒物，你竟敢做进菜里？！”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一瞬后，一位评判嗤笑道：“软红十三香，可不就得用米囊花种调味么？”
先前激动的那位掌勺忙打圆场：“只一口，就说里面放了毒物，未免不妥吧？”
“宋大夫是天京有名的杏林圣手，他的舌头尝药材比你们尝调料还准确。软红十三香不是第一次出事了，没想到十年过去，还是靠这等龌龊手段坑害人。”
这位美食家说完，偷偷与徐录眉来眼去了一下，颇有一番“我已经帮到这儿”的意味。
我早有预料，心绪毫无波动，平平静静地面向徐录：“你看到我用过这罐卤汁了？我把它镇在这儿当吉祥物，这也违规吗？”
徐录满脸得意一滞，一时答不上来。
“菜做好了，不尝尝岂不可惜？”我转向评判席，不卑不亢地说，“如果宋大夫在我这份菜里尝出米囊花种，再来罚我不迟。”
“好。”他倒是霁月光风，大方回道，“我对事不对人，只要不用下三滥的伎俩，我一定会给出公平的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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