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香阁的踢馆规矩，被挑战的掌勺同意后，由锦香阁出面从老客中选出三人，邀请天京有名的美食家三人，再加上锦香阁自己的掌勺大厨三人，组成共计九人的评判席座，在城中演武场搭台当众比试三轮，每轮之前间隔两天。
每一轮比试都事先由评判席拟定题目，并从色、香、味、形进行评判，得分高者获胜。
踢馆成功者可直接获得锦香阁掌勺资格；即使失败，只要被挑战的大厨认可，也可以留用。
凭着这样不问出处、不论出身的踢馆制度，锦香阁网罗了不少人才，逐渐又成天京第一酒楼。
我当众说出要踢馆的要求后，食客们立刻起哄叫好。徐掌勺面露疑虑地打量着我，但也只能应下，约定三天后开始比试。
锦香阁的掌柜倒是很高兴又有一个聚拢人气的机会，承诺说今明两日便会组好评判席，明日酉时前一定把第一轮的题目送到我手里。
我报了住址，这香艳的名称一说出口，旁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有钱人真会玩”的揶揄。
徐掌勺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菜没上齐，饭却肯定吃不成了。我出了店，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顿住脚步对师兄说：“对不起师兄，害你没吃好饭。你要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师兄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块嫣红的糕点，动作灵巧地塞进我嘴里，脸凑到我面前，稀罕的目光转个不停：“你在生气？”
我被迫大口咀嚼，噎得快要翻白眼，师兄赶紧轻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我好不容易吞下糕点，左右一看，径直走到个面摊坐下，要了两碗汤。
“他们说的是我爹，他没这么干。”我低声说，“要往一碗卤汤里加料太简单了，我爹是被陷害的。”
“你踢馆，是要为他正名？”
“我爹曾是锦香阁第一大厨，在整个天京都排得上名号，如今只能守着关中一家小客栈也就罢了，身上还背负着这样的污名，时至今日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喝了半碗汤，顺了顺气接着说，“这些事都是我娘偷偷告诉我的，我爹一个字都没抱怨过，也从没说要洗刷冤屈。可作为儿子，别人都骂到跟前了，我再无动于衷，实在说不过去。”
我盯着晃荡的汤，沉默了半晌，轻轻道。
“那是我爹。”
酉时正，第一轮的试题果然送到了凝香坊。鸨儿薇娘亲自把踢馆状送到我们房间，好奇地上下打量我。
“昨天就听人沸沸扬扬地传又有人去锦香阁踢馆，没想到是我们这位俊俏的小公子。”
我拘谨地转开头。
“小公子，你要挑战的这位徐录徐掌勺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听说至今无一败绩。你挑上了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薇娘扭腰贴近我，带着香风把踢馆状塞到我手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奴家，奴家不敢说自己天京通，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眼看她的手要搭上来，我赶紧退步，脸上微微发烫，道：“多谢……不劳烦了。”
薇娘咯咯笑着，款摆着腰肢出去。师兄在边上笑出声，我瞪他一眼，打开踢馆状。
“哟，做鱼呢。”师兄凑上来看题目，摸着下巴说，“这要让小少爷瞧见了，先掀了锦香阁再说。”
“看昨天食客们的反应，那徐录应当是做鱼的好手……”
我皱眉，可即便是评审员偏心也无可奈何。我家住关中，少有鲜鱼，做鱼的经验比较匮乏，这一轮比试要赢起来难度不小。
“你准备怎么做？”
我犹豫了好久，摇头说：“不知道。”
“做菜也需要顿悟。”师兄安慰道，“想不出来就先不想，我们喝喝酒吃吃点心，说不定就有主意了。”
我却没有喝酒的心情。这是我第一次带上胜负心去做菜，偏生脑中浑噩，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由气闷地躺回床上。
师兄掀开层层纱帐陪坐床边，对我说：“我虽然不会做菜，但道家有云，万法同宗。把鸡换成鸭，把肉换成鱼，不也是同样的做法吗？”
我心里一动。
“要不我们让薇娘去全城的酒楼饭馆里买一条鱼回来，吃得多了，自然会有想法的。”
“如果徐录的鱼就是第一，吃再多别的也没有用。”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床顶，“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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