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因为实验体的排异反应，几名医生迅速集合到了实验室，郑蚁被请到了外面，只能隔着玻璃看众人忙忙碌碌。
恍惚间，他觉得躺在那上面，生死一线，任人刀俎的生物，变成了他自己，身体被拆开，重组，填入外物，活不能活，死不能死，在地狱与人间反复拉扯，拒不投降。
或在这血泊里烂成泥，或在枯骨上生出花。
这种想象实在让人很不舒服，郑蚁看了一会儿，索性退了出来，打算随意走走。结果路过那天看到的标本通道时，发现燕秋正站在那具改造失败的人类尸体面前。
一贯眼高于顶的燕少校没发现有人来，只是死死盯着尸体，像要看出朵花来。
郑蚁与此人气场不合，原本没想搭理他，但叶嚣之前说过的“毕竟你如此热衷成为一个活体试验品”偏偏要在此刻钻出来作祟，实在很难让人不在意，于是郑蚁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想成为改造人？”
燕秋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郑蚁指指实验室方向，“去那边看了看昨天的猫。”
“猫还活着？”
“活是活着，但刚有了排异反应，正在抢救，结果怎么样不好说。”郑蚁望望陈列柜里的那些标本，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什么心情，“为什么想做改造人？”
“……”
燕秋沉默了。
郑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琢磨着对方可能不想说，有难言之隐——这也算新鲜，毕竟燕秋平时拽得二五八万，很少有此刻这种状态。
虽然他的确好奇，但人家不说也没办法。他也没当回事，转身就想走。
“将军说，人体武器改造计划，是帝国兵力强盛的重要一环，只要掌握这项技术，苍云就是当之无愧的护国之师。”
燕秋并没有看郑蚁，而是继续望着陈列柜，像在自言自语：“我为苍云之士，为国捐躯理所当然，人体改造之路走到今日还未成功，无非是牺牲者不够多、赴死者不足众……但我愿意。”
“若我个人性命，能换苍云无上荣耀，自当万死不辞。”
郑蚁：“……”
看来此人被他们将军洗脑洗得不轻，个人英雄色彩浓重。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改造人的研究，不是为了要把它发扬光大。”郑蚁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是为了控制它，毁灭它。”
“无法控制的强大事物，都是违背常理而存在的，一旦出现，就会打破平衡。”
“你若甘心舍掉身为‘人’的利益，去做一把‘武器’，也得做好将来被丢弃的准备，改造人……到底不能算是完全的人了，相关事情一旦解决，如果你还活着，想过自己可能的处境吗？”
郑蚁望向陈列柜：“你可能会跟他一样，成为活着的‘标本’，也可能还不如他，成为一堆废铁……”
“你懂个屁。”燕秋被他激怒了，一步上前，抓起了他的衣领，“此等言论，居心何在！？”
“你又懂什么？”郑蚁握住对方的手，一根一根用力掰开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指，笑得恍若被鬼上身，“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不懂就多读点书！”
——自相识以来，郑蚁展示出来的样貌，都很平常，无害，缺乏攻击性，哪怕是打出十枪十中的成绩，也让人觉得那是凑巧，而不是本人真的有匹配的实力。
但此刻这个力气大到离谱、眼神带刀、笑意嘲讽、轻轻松松就将他手指掰开的男人，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另一个郑蚁。
什么情况？？隐藏人格？撞邪了？
燕秋尚在惊疑不定，郑蚁却已经将他甩开，抚平了自己衣领，转身走了。燕秋满腹疑窦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觉得作为一个普通的片警而言，郑蚁走路的姿态，其实更像是军队里出来的，受过严格训练，每一步都精准得像被量过。
他真的只是个小片警吗？
基地里两位的小争执，叶嚣并不知道，他散了会，换好衣服就去赴约了。
唐门如今掌权的是现年四十三岁的唐羽鳞，上任家主的三女儿，出类拔萃的女性ALPHA，但始终未婚，她喜欢别人夸她年轻，大家一般称呼她便用“唐小姐”。
唐小姐虽然不结婚，身边儿好看的小O小B也不少，都是一个地位的小情人，毕竟她跟叶嚣不一样，还是追求生活的娱乐与舒心的。
只是，虽然她已经是唐家同辈儿里最好的那一个，执掌了唐门大权，但确实没什么开疆拓土的天赋，堪堪能做守成之用，所以几年前才会被叶嚣从研究基地的核心挤出来。对于这件事，唐羽鳞不觉得后悔，她讨厌危险的、看不到前景的事情，有藏剑把所有责任都扛过去，她求之不得。
而叶嚣是个惊喜——她当年交权的时候，并没觉得这个年轻的OMEGA能翻出什么花样来，甚至怀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情，等着叶嚣一败涂地后，再来低头求她。结果叶嚣真的是个狠角色，不但填上了基地的财政窟窿，还让军部也为他大开绿灯，俨然成了在帝国横着走的“皇商”。
这样能力的OMEGA，当真是让唐羽鳞看自家那些不成器的ALPHA更不顺眼。
她已经43岁了，不太想整天奔波劳碌，但她一没结婚，二没子嗣，兄弟姐妹侄子外甥这帮亲戚里，则挑不出一个她能看得上眼的继承人。唐羽鳞思索了许久，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叶嚣的身上。
唐家有丰厚的家业资本，而叶嚣有足够的头脑和手腕，可以让1+1＞2。
这场商业联姻如果能成，就是双赢。
唐羽鳞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完美无瑕，精致靓丽，身在高位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成的，更模仿不来。她笑一笑，扣上手里的丝绒小盒子，把它装进手袋，优雅地站起身：“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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