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化学组办公室，阳光透过厚实的蓝布窗帘，在瓷砖上留下一道明晃晃的痕迹。
李老师边吃饭边看手机，别的老师怕热，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她的位置靠风口，就在裙子外边披了条米色披肩。
“李老师。”
江愁敲了下门。
“进来。”她抬起头，看清来的是谁，眉心的纹路倏地展开，“是你啊，有事吗？”
江愁把手里拿着的练习册和卷子交给她。
“这几天的作业，还有随堂测验的卷子我都做完了，想让您帮我批一下。”
李老师翻开来看了两眼，看到他每一题都认真做了，就从对面老师的桌子前拉了只凳子过来，“你坐着等吧，刚好我也想跟你聊聊。”
他听话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而手指不由自主地揪到一起。
李老师把手机收到屉子里，在笔筒里翻找了半天找到支半旧的钢笔，拧开写了两笔发现出不了水，又很轻地甩了两下。
“别那么紧张，我就随便问问。江愁，来学校两天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那天晚上后他再没出现过呼吸困难等症状，医生开的药也有按时吃，“没有。”
笔能写了，她熟练地在他的练习册上连画好几道勾，“期末了，大家都在复习，老师能理解你怕落下功课，但是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你妈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很多话，我跟她说，让她放心，你在学校里的表现一直都很好，学习也很自觉……你这道题错了，过来看看错在哪里。”
她指着后面的一道计算题，“我借你笔和草稿纸，再算一遍。”
别的学校考前半个月就停止讲新课专心复习备考，附中不一样，附中起码要讲到考前一周，复习的事情老师顶多在课堂上顺嘴提一下，大部分都交给他们私底下完成。
请假的几天江愁错过不少新课，虽然能靠笔记和自学解决了大部分题目，但面对部分难点还是力不从心。
“这道题的关键点在氧含量这里，你再看看。”
在李老师的指导和提示下，他总算得到了正确答案。
“这就对了。”她继续批改，碰到错题就先给点提示让他自己想，想不出来再从基础讲起。
等她批完讲完午休差不多过去了大半。
“回去吧……你还有什么事吗？”见他迟迟没有离开，她奇怪极了。
他迟疑了会，最终靠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说道，“老师，我想换座位。”
“等等你说什么？”李老师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想换座位？”
开学那会座位是他们自己挑的，谁和谁关系好就坐一起，但一学期下来一点不变是不可能的。等大部分老师都记住了脸，她就开始根据自己平日的观察调整起座位的顺序，大部分调动是因为上课讲话、不专心，少部分是主动提出自己在某个学科方面瘸腿，想要请教同班的谁谁谁。
现在快期末了，该稳定的差不多都稳定下来，她就没再继续花心思。
“我不想……”他吞咽了一下，“……不想继续跟卓霜同桌了。”
不想？回顾过往种种，李老师更不解了，“你和卓霜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病了还是他请假去看的你。”
江愁愕然地睁大眼睛，“是他？”
“是啊，假条我这都还留着呢。”
请假的话假条要经班主任的手，换而言之李老师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所以给他送笔记和作业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魏志勋而是卓霜，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动摇得太过。
“换座位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能你说要换我就给你换。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心思……”她指望这样说就能让江愁打消主意，“同学之间闹别扭很正常，大度点，把话说开就好了。你现在气头上要换，等气消了又要换回来，那跟你换位置的同学怎么想？”
“我不是一时冲动。”他从缓过劲来，轻声说，“现在我和他都没法静下心学习。”
李老师叹气，“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再跟我说。我先说好，如果你一定要换，以后就算反悔了我也不会给你换回来的。”
·
班上，卓霜正靠在桌子上和几个女生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连卓霜都弯起了唇角，眼睛亮闪闪的，不见一丝阴霾，像极了江愁熟悉的那个他。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江愁却觉得距离上一次看见这个人的笑脸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他，卓霜脸上的笑容淡去。
江愁心中的那一点热意再度冷却结冰。看，他没说错，他能带给卓霜的只有痛苦、悲伤和混乱。
“谢谢你。”他坐下来，把脸埋在手臂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正和其他人聊天的卓霜看也不看他，“你指什么？”
“笔记的事。”曾彻夜不眠的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谢谢你。”
“那个啊，你和我在一起出的事，我当然要负责。”卓霜拉了拉嘴角，样子要笑不笑的，“下不为例。”
听到卓霜这样旗帜分明地与他划清界限，他反而踏实下来，“我知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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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读，李老师惯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顺便督促某些不用心的学生抓紧时间，别等期末考砸了才知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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