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您的汽车修好了，麻烦您有空来取车哦。”
安度接到4S店打来的提车电话。
三天前，朝旭下那栋熟悉的公寓白色外墙灼人双目，她将车当作硬壳，缩避其中，不敢露脸，怂兢遁逃。
神思木空，手脚发虚，等反应过来时，车头已撞上别人的车尾，好在车速慢，人没事，仅前保险杠轻微变形。
安度后来没再去，留在家中坐立不宁，做得最多的是数金鱼吐出的泡泡个数，把日常行为枯燥器械化。
不看，不想，不知道，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但难免猜测他们会做什么，又是什么关系。
随处可见的鸡汤——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便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以陈沧的个性，更不会不认真对待，如果能带一个女孩登门入室，彻夜留宿，定是有长远发展的打算。
搜索他人经验问答，皆不能答她所惑，人人阅历独无参考，更没有公式可将复杂的情绪与事件套入求解，哪有标准答案。
他曾经很爱她，她肯定，但也只能肯定“曾经”这样的过去时罢了。这份确认来得太迟，当她想要对等给予时，打了个很不适宜的时间差。
情无所托，安度比了比那天晚上陈沧和许谙相隔的空间，判断不出关系亲疏。
美容师刚给她做完面部刮痧，扶稳她的头，“安小姐，别动哦，现在给您上面膜，请问您想用哪款呢？看您皮肤状况不错，想做基础的保湿补水，还是美白……”
安度松弛闭眼，“哪种效果最好就用哪种。”
总要当面确定，至于要不要死心，查况再说。
*
徐行之的婚礼一周后举行，人不在职，情谊还在，安度收到请柬。
她解除对昔日同事的屏蔽，稍一刷新，朋友圈里条条列列十余个场景相同的15秒视频。
新人迎宾，粉紫T台，郁金香和百合铺了满路，婚礼现场浪漫热闹。
《妖鬼记》项目组的同事陆续落座，杨蔓妮给安度发消息：“快开始了，安总你还没到？”
“马上。”
安度刚到地库，刷出陈沧入镜的某个短视频，她保存放大，他内里一件白色T恤，卡其色长裤，浅米色翻领便服及膝，清隽随性。
许谙就坐在他旁边，连帽卫衣牛仔裙，棕色长发盘成公主头，学生气依旧浓重。
两人正和旁的人谈论什么，高糊像素也看出笑意。
安度皱眉啧声，重返房间，脱了浅蓝色连衣裙，换上一件骑士袖雪纺白衬衫和陈沧同色系的A字半裙，香槟色方丝巾系成活泼的蝴蝶结，又补了一次定妆粉，对着镜子正侧背三个角度全确认一遍才出门。
如查盔阅甲，她摸了摸手腕上那只没怎么戴过的女士手表，驱车前往。
*
赶到时典礼大堂灯影暗下，人群渐静，只待新郎新娘出场。
“安总！”杨蔓妮冲她无声举手挥示。安度送出红包，猫腰找到座位坐下。
场地逼仄，陈沧与她邻桌，背对背，隔着不足容一人宽度的走道。
安度全程没看他，轻扯椅子，靠背和他的碰上，陈沧向前挪了挪，留出一个手掌的距离。
没关系，不过十厘米，贴上与否没有本质区别，足够听清对话。
安度拿出手机，回了封二十天前的邮件。
五分钟后，她听到许谙小声而惊喜地对陈沧说：“Boss，回来前我发了《幻形》的美术需求给很多画师，今天终于收到一条回复，竟然是广卅老师！”
她请示：“虽然主机游戏盈利不多，但非洲同事还得做，要不要让他们直接联系广卅。”
“发之前你怎么不把名单给我过目？自作主张。”陈沧冷声，光听都能猜到他表情，眉头肯定拢着，他道：“性价比太低。你知道广卅的价位吗？高成本，同样的投入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
安度手肘撑桌，手背虚抵精致秀气的下巴，嘴角勾起。
陈沧以前批她方案时，总强调“对事不对人”，今天对广卅的评价明明对事又对人。
这么介意，有怨气就对了。
许谙支吾一会，再争取：“不是，Boss你看报价，广卅老师说她也很喜欢，愿意无偿，而且送全套立绘图，可以帮在国内宣传……”
陈沧打断：“她说你就信？签了纸质合同吗？盖章了吗？”
“我们经费不够……”许谙不解道：“广卅老师业内口碑很好，她还和《妖鬼记》合作过，回了邮件不会反悔吧，白纸黑字，也是有效的。”
陈沧不容置辩：“我说不合适，换人。”
许谙叹气，遗憾服从：“好吧，其实我个人很喜欢广卅老师。”
陈沧轻短哼笑一声，带丝嘲讽：“不要把个人喜好带到工作里。《幻形》的美术需求交给当地美术院校的学生完成即可，杀鸡焉用牛刀。”
安度眉尾扬起，双手一托椅边，不着痕迹地向圆桌靠，拉开和陈沧的间距，撩起松软乌发，眼光流烁，眸子暗色中也似星光璨丽。
她取手边蓝莓汁，好心情地和杨蔓妮的杯子稍碰，喝下。
杨蔓妮偏过来，轻语：“你在高兴什么啊？”
蓝莓汁酸甜爽口，安度笑：“别人结婚，难道我要苦脸？”
杨蔓妮四下看看，纳闷回碰，“你像是什么阴谋做成了一样。”
安度模棱两端：“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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