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负责做心电图的女医生将四色夹子分别夹在安度的手腕和踝部，在胸口贴上电极，“心率持续过速结果会不准哦。”
安度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遮挡布帘，大片的湖蓝色，镇静效果于她微可不计。
检查结果即时出炉，安度踏着悬浮的脚步再回到苏医生办公室，将裴景言的一系列表现在脑中演算串联，头皮发麻，手心冷湿比那天在山顶更甚。
苏医生松一口气，道：“身体没大碍。”
安度面色惨白，“……医生，如果我定时定量服用之前的保健品，会有什么后果？”
“□□潜伏期很长，”苏医生正比对她的精神测评量表，闻言抬眼解释道：“尤其是黄曲霉素，过量服用脾脏增大变硬，胃肠道出血，积累一定量后死亡。”
“从分析结果看，药品经过严格配比。”他问：“知道来源吗？”
安度控着颤音，“……知道。”
“必须停止。”苏医生着重强调，又概述了初步治疗方案。
安度未听进内容，语句停顿间涣然地点一次头。
见她神思不平，他宽慰笑笑，和蔼道：“治疗心理问题导致的选择失忆症需要循序渐进，可以接触熟悉的人或物促进恢复，多给自己一些耐心，不要焦急。”
*
如游魂般晃出医院，“裴景言”和“毒杀”五字并排，安度指尖用了些力量才止了抖，拨通裴景言电话。
裴景言话中有明显的愉悦，“安安？”
街上行人的匆忙脚步与疾驰而过的汽车掩去她的恐骇，安度仰脸接受冬日晨阳的照拂，紧咬得齿间泛麻，艰涩开口：“哥……”
只一声“哥”，凉意便自脚底蹿到头顶。喇叭鸣响和“临”字样的车牌往来还给她几分清醒和冷静，这里是临城，裴景言的诡谲与怪诞不像在大宅中实体化。
她故作轻松道：“我想问你，之前你和Dr.周让我吃的保健品，是什么牌子的？最近吃完了，韩楠又在国内，我想找个代购……”
“哦，这是药厂特意为你的情况定制的，市面上没有。”裴景言答得坦定，“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吩咐Dr.周直接从她的诊所回寄。”
“……好啊。”
如果声音有颜色，那一定是灰白。
安度自到临城工作后，很少再有生活上的琐事求助于他，裴景言开怀地接下她这份要求。
书房门边韩楠正唤着“裴大哥”，他对安度平和地笑了声，“我和韩楠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先挂了。”
“嗯。”
*
十几声叩门声，急迫程度逼近求救，陈沧转下把手，才打开一条缝，一道促惶的力道将门冲撞至全开。
陈沧被安度扑了满怀，在他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安度单脚踢合大门，将他拽抵在门上，唇颤抖着寻到他的，啃咬，吸吞。
不是吻，更像从他肺部夺取空气，要共享他的呼吸，或者说，生命。
她的力量到底不比他，掐在他腰间的手逐渐下滑，陈沧拉着安度双手再环上，微低下头渡予她湿软，勾着她的舌尖轻轻地啮吮。
这场唇齿交缠回归成温柔的深吻。
陈沧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再顺着抚一段距离，像哄受了惊怖的孩子。
他的呼吸匀缓长静，情绪互辞乃至溶蚀。安度闭着眼，他的衣服是黑色的，比湖蓝色更让人镇宁。
“提前这么多，”气息萦绕在一处，陈沧印吻她嘴角，“刚刚在怕什么？”
安度无从说起，乏力地摇摇头。
他看到她手中装病历的文件袋，“去医院了？”
安度搪塞嗯一声，把文件袋粗鲁地塞进包里，包体皮质柔软，被撑出一个扁平的形状。
陈沧也不追问，拉她手腕坐进沙发，给她热了杯牛奶，“当”一下放在茶几上，“喝。”
安度捧着杯子窝在沙发角，三面厚实的布艺环着她，身心趋实。她饮一口暖热的纯牛奶，表情才如回魂。
陈沧的家是双层的loft户型，不算宽敞，整洁明亮，比她那个明明也两面入光，但总莫名地晦暗，白日也需要开灯的公寓使人安定得多。
“吃。喝。”安度模仿陈沧的语气，“早想这么说你了，你每次这样和我说话，就像……”
陈沧见她容色返润，才抱臂乜她，“像什么？”
“喂猪饲料。”
陈沧好笑，俯下身捏她脸颊，“又不宰你，自己说自己是猪，大小姐比喻很特别。”
“弟弟，来客人啦？”一道女声从拐角的房间传出，陈沐抱着一个约摸三岁的女童走出，见了安度便开心挥挥手，“原来是安总监。”
“陈沐姐，你好。”几个月前她们在办公室见过，安度回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不算友善，她站起，向陈沐走去，笑得甜美，补足上次的歉意，“好久不见。”
陈沧跟上，对侄女陈希冉道：“冉冉，叫阿姨好。”
“不对不对！”陈希冉睁大圆澈的眼睛盯着安度观察好一会，稚嫩的童声斩钉截铁地纠正：“舅舅你错了！”
陈沐冲安度抱歉一笑，皱皱眉朝女儿道：“冉冉不礼貌，快叫人。”
“礼貌的！”陈希冉坚持：“舅舅就错，就错了！照片，妈妈说的……”
三岁的孩童语言能力尚在发育，她长长地“呃”了几秒，表情很急，似在回想。
终于想到正确的称呼，陈希冉露出笑容，清亮又干脆地对安度道：“是……舅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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