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许念乔和苏书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过两天便一起启程回家过年。然而，就在回家的前一天，许念乔却接到了林娇的电话......
惬静的咖啡馆里，只听着钢琴曲悠扬的从天花音响里流淌出，空气里充盈着咖啡特有的苦涩和甜腻味道。
许念乔和林娇相对着坐在铁艺棉垫制作的椅子上。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林娇的黑眼圈显得特别明显，脸上也泛着失血的青白。她双手搭在桌面上，手掌交握，来回搅捏着。
许念乔敛着眼帘，状似平静，内心却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他双手覆在大腿上，眼睛看着对面心神不安的林娇，心里已经猜到了，她把他叫出来的目的。
林娇凝了凝神，用力掐了掐手心，随后目光看向许念乔，语调极慢的道：“许老师，你和白木......”林娇说到这时，瞳眸敛下，稍作停顿。
——果然，许念乔心里想。
“你和白木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娇说着，把脸偏了偏，视线瞥向桌面右上角的一盆绿萝，神情凝重，似乎在认真的想着什么，半晌，她继续道：“白木是一个固执的孩子。没记事之前，他还没有爸爸这个概念。只是再长大些，不知是因为什么契机，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妈妈，我的爸爸呢？我的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我没有？”林娇说到这，眼眶泛红，但她似乎在极力压抑控制着情绪。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看起来自然的笑。
“八岁那年，他上小学二年级了。有一天放学，我因为有事，就去接得晚了。我赶到学校门口时，看到白木孤单的站在一旁，瘪着嘴，脚下回来踢着地面的石子，一脸闷气的模样。我叫他，他也不搭理我，我给他道歉，想去牵他的手，他却像一只小野猫一样，挥动双手胡乱的往我身上打，打着打着，眼泪跟开了闸似的，簌簌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负气的喊着‘我不要你来接，我要爸爸来接，张厉笑我没有爸爸，陈明明也笑我没有爸爸，我不要你了，我要爸爸’，他就这样一直喊着。”林娇说到着，语气哽咽，在眼里打转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她及时的用手掌把泪水抹掉。
许念乔凝神的听着，心里像是有千斤石压着，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林娇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后，继续道：“我被他闹得烦了，就对他吼出了一句‘你爸爸死了，你没有爸爸’，听到这句话后，白木顿时就安静下来，只挂着一张泪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吧，白木就再也没有主动问过我关于他爸爸的事。再有人用这个话题来挑衅他，他就和人打，一直打到对方不再说为止。后来我知道，他爸爸每年生日这天都会给他发一封邮件，但白木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知道，他是在顾虑我的感受，那孩子虽然看着冷冷淡淡，其实是个念情的人。”林娇说完，把视线重新对上许念乔：“许老师，白木还小，在感情方面还有很多的空白，我不希望......不希望他现在就走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许念乔拢住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喉间卡着千言万语，最后说出的，只是低低的一句：“阿姨，对不起......”
林娇神色稍微恢复了些平静：“许老师，你是一个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想法，你应该知道，你们走上的这条路，就跟在悬崖边走着一条蜿蜒的小道一样的危险。我对白木没有太大的要求，我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过得平安喜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没有声嘶力竭的怒骂，没有声泪俱下的哀求，林娇只是尽量平静的和许念乔说着。然而，许念乔更愿意她能大声的斥责他，责怪他，这样他就可以挺直胸膛，用义正言辞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是现下林娇这般，许念乔却越发觉得无力。 “阿姨，白木他……不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其他人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许念乔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并没有错，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他觉得自己说得非常没有底气，或许是因为，他对面的坐着的，是一位母亲。
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林娇后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坚定的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最后以许念乔的一句：“阿姨，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回复您的。”结束了这一次的谈话。
回到家后的许念乔每天都很忙，忙着帮温淑仪置办年货，忙着和一帮发小同学聚餐喝酒忆当年，一天的时间，总会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人能看出他隐藏着的晦涩情绪，父母看不出，朋友看不出，白木也看不出。只是到了夜晚，回到那一方沉浸在黑夜寂静的空间里时，许念乔才会把他隐藏的思绪放出来捋一捋。
林娇的一番话，看似平淡，却足以让人致命。他没有办法对着一个母亲，歇斯底里的说自己有多么爱她的儿子，爱到甚至已经开始规划他们的未来。他不能，他做不到，因为林娇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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