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敏捷地往侧一躲，还是被剑风扫下了床榻。它在地上翻滚几下，起身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眯起眼威胁道：“你敢伤我？”
师兄却没有理会它，抢步到榻边来查看我。待看到我的伤口时，他小心触了触血，眼神立刻充满了暴戾，回头又挥出一剑，把蛇妖掀到对面的山壁上。
“我来晚了……”师兄小心地抱起我，颤着声音道，“对不起……”
我想摇头说救命之恩不在早晚，不小心触及伤口，一时疼得龇牙咧嘴，眼光一瞟看到师兄背后的景象，赶紧抽着冷气拉他衣服示意。
蛇妖满身石屑地爬起身，早已失去了故作的从容，暴怒喝道：“何方宵小！知道触怒本座的后果吗？”
我眼看着师兄幽黑的眸子深处绽出赤红。他置若罔闻，只轻柔地将我抱离床榻，安置在那块虎皮上面，对我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对蛇妖，声音冰寒得犹如来自幽冥地狱。
“那你知道触怒我的后果吗？”
师兄缓缓自剑鞘中抽出剑。没想到他那把从不出鞘的桃木剑，剑身却雪白银亮，仿若承接了漫天光华。剑光纵横成网，将蛇妖的身体悉数笼罩，随着一声痛苦的厉嚎，腥臭的血味弥漫在洞中，一只青鳞爪子孤零零地滚到我前面。
“你敢伤我！”
蛇妖暴跳如雷，喷出一大口浓浓的腥雾，在浓雾中发出一长声咆哮，现出少了一只爪子的原身。
“我要把你们骨头碾碎，再一口一口吃了！”
“莫说你还未化蛟，就是一条真龙，也只有我把你剥皮扒筋的份！”师兄轻松躲过蛇妖的攻击，跃到它头顶上方，剑芒一闪，又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自空中掉下一根黑角。
蛇妖痛得满地撞头，头顶一个血窟窿散发着源源不断的腥臭。
“你害过多少人，我今天就将你切成多少片！”
师兄长剑直指，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寒冷厉，眼眸完全被血色覆盖，透着蔑视一切的冷酷。
蛇妖被他激起了凶性，忍着痛不顾一切地朝他卷来。师兄任由它用蛇躯裹住自己，冷冽一笑，无数道银光从蛇躯内部迸射出来，伴随着蛇妖凄厉到极致的痛嚎，绽起一场血肉之雨。
师兄忽然朝我遥遥地伸掌一拂，我的面前升起了白烟，血雨和哀嚎都被屏蔽在外。我顿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师兄毫发无损地拨开白烟半跪在我面前，我才发觉山洞里已然一片安静，除了一地碎肉和血流成河。
“吓着你了吧。”师兄脱下外袍披在我身上，微微颤抖的手抚过我的脸，“别怕，我在……”
我还来不及卸下这口气，猛地揪住师兄，悚然瞪着仅剩一颗脑袋的蛇妖大张着嘴从师兄身后咬来。
师兄头也没回，伸手在空中狠狠一捏，蛇头在我们上方炸成无数小肉块，血水淅淅沥沥地淋了我们一身。我被淋得一懵，刚想说你怎么不瞧得准点，一张嘴就吞下口恶心的妖血。
师兄也愣住了，回过神赶紧替我擦干脸上的妖血，横抱起我说：“我先带你出去。”
“等一下。”我指了指角落毫无声息的少年，“他呢？”
师兄冲我摇了摇头，只说：“我会通知他家人的。”
被死亡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我疲倦地靠在师兄怀里，任由他带我来到洞外谷底一处平整的空地上。
皎洁月光下，师兄瞳仁中的赤色退了大半。他抿紧唇，指尖轻柔抚过我颈侧的伤口，然后把不知何时捡回的玉坠重新挂到我脖子上，替我掩好衣袍，低声自责道：“我不该离开的。”
“不，该是我要谢师兄的救命之恩。”我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晕眩，强打起精神问，“这是哪儿？”
“这儿是青谷，那蛇妖占山为王很久了，身上至少背负了上百条人命。”
我眼前不由浮现一地血肉碎骸的场景，努力压下恶心，勉强笑道：“那你这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师兄勾了勾嘴角，跟着敷衍地笑了下，轻轻道：“它不该动你。”
“我是，我是被……”一阵恶心泛上，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师兄赶紧帮我抚背顺气，拿出酒壶让我喝一口。
我草草喝了一口，咽下满嘴的腥涩，由着师兄抓起我的手一寸一寸地查看。不知是他的手抖，还是我失血过多，亦或是那口酒后劲大，我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颤动，慢慢地烧灼起一股难耐的热气。
“还疼吗？”师兄摸着我颈上的伤口处。原本撕裂的疼痛已经消失，而被他指尖触过的地方却燎起烫意，与肺腑间的热气内外交加，烧得我像只架在火上的烤鸡。
师兄也发觉了异常，他缩回手，沉默了一会，咬牙咒骂道：“王八爬虫，死到临头还发|情！”
“师兄，我……我……”我靠在石头上，只觉得像是煨在锅中的一块炖肉，腹中烧成一团，连呼气都能燃出火来，出口的声音酥软得不似自己。
师兄却猛地立起身，丢下一颗夜明珠，语速急促得像在掩饰什么：“师弟，我……我看到边上有条河，我去把这身血给洗了。”
我费力地睁眼，看什么都似隔了一层雾气，朝着师兄抓去：“不，师兄，我……”
“你放心，我布了阵，别的东西进不来。”师兄显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嘱咐我千万要留在原地，就匆匆离开。
我大口喘着气，体内的火越烧越烈，在吓人的灼烧中，下腹还起了一些陌生的感觉。
我想起喝下去的那口妖血，心里的惴惴愈来愈明显——这种大妖怪的血，喝下去到底会怎么样？我会……变成妖怪吗？
寂静的山谷里，我一边承受着无法缓解的灼烧，一边不安地感受身体陌生的变化，甚至想到或许等师兄洗澡回来，我已经变成了另一只蛇妖，流窜至荒郊野岭，最后抵抗不了凶性，也做起了害人的勾当。
我挣扎站起想去找师兄，刚迈了一步，想起师兄的千叮咛万嘱咐，又犹豫地收回了脚步。
远处河水的潺动之声在我脑海中越来越鲜明，想要泡进水里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我困兽一般在师兄划定的圈牢里来回徘徊，只觉得吹拂来的风是热的，洒下的月光比太阳还烫，甚至连夜明珠的幽光，在我眼里都不啻于一堆烈烈燃烧的火。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凉水的渴望压制了一切。更何况，真有什么危险，没有哪儿比在师兄身边更安全。
我顺着水流声一路摸到河边，一眼瞧见赤|裸上身浸泡在水中的师兄，顿时安心地脱下外袍，踉跄踏入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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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不，现在我才是最不安全的，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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