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并不太会欣赏,连名动江南的浅雪姑娘弹奏的琵琶他也只能觉出个好听,现在换了几个姑娘跳舞也只觉得跳得还挺好看,多的也看不出来了。
坐没一会儿谭昭就没剩下多少耐心了,他一没耐心小动作就会变多,一会儿挠挠耳朵一会儿揉揉眼睛,实在无聊了还会打个哈欠。
楼下的姑娘们刚一跳完欠身立场,谭昭像屁股上有针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虞彻寒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头看他,傅千华扭头见他绕开椅子迫不及待往外走的身影,出声问他:“你去哪?”
“茅房!解手!”谭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
傅千华见他往楼梯方向走,问虞彻寒:“就让他这样走了?”
虞彻寒缓缓收回视线,声音淡淡的,“他是坐不住的。”
谭昭刚一跑出来就撒了欢地奔下楼梯,往似锦楼的后院儿走。
虽然有借口出来放风的成分,但他想解手也不是骗人的。
谭昭从楼梯后的小门走进了似锦楼的后院儿,路过一方天井时还把脑袋伸出去看了看,瞧着外头疏星淡月的嘴角一撇,心道比起天禅山望星阁上的夜空,这可差远了。
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不过憋闷了大半个晚上的心情稍稍顺了一些,扭头又继续找茅房。
结果谭昭转了一圈,东绕西绕的最后又走回了这个天井。
谭昭正对着这个天井出身,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
“小公子在赏月?”
谭昭闻声转头静静地看着这人走到自己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遥望天井外被黑云遮住了大半的月亮,“今天这月可没什么看头。”
谭昭撇了撇嘴,嘟囔了句:“谁要赏这种月,我出来找茅房的。”
那人似没有想到般挑了挑眉,“既寻不到为何不找人问问?”
谭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茅房在哪吗?”
“……”
谭昭两手一摊,找不到干脆不找了,一屁股坐在天井的台阶上,姿势放松地抖了抖脚腕。
那人站在谭昭的身旁,没有跟着坐下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低头看了眼谭昭的发顶,问:“小公子不找了?”
“不急,反正我也找不到在哪。”谭昭说完淡淡睨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那人低声笑了笑,笑得还怪好听的,“小公子何出此言?”
谭昭:“我出来是找茅房,你出来是干什么?里头马上就要轮到顾卿跳舞了,你不去看吗?”
那人没有回答谭昭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不去看吗?”
谭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看来小公子不喜欢顾卿姑娘。”
谭昭语气慵懒地学着他说话,“公子何出此言?”
那人还未应话,天井一侧的小门里忽然推门而出一个穿着浅灰布衫的年轻人,他看见天井边上的两人时表情一愣。
谭昭站起身,问:“请问你知道茅房在哪吗?”
年轻人一指天井右侧,“走到头右转出了偏门就能看到了。”
谭昭噢了一声,“原来在那儿啊!多谢!”
谭昭问到了茅房在哪拔腿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人,小碎步嗒嗒两下就跑没影儿了。
年轻人呆愣地看着谭昭跑走,又看着天井边上的公子转身离开似锦楼的后院,最后一脸茫然地忙自己的去了。
等谭昭解完手回来,繁花似锦台上正好又走下去了几个姑娘。
虞彻寒转头看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我没找到茅房。”谭昭没说自己在后院见到那人的事情。
虞彻寒也没多问,人好好回来了就行,要是谭昭再不回来他就要下楼找人了。
谭昭不动神色地瞥了眼对面的雅座,意外的,没有看见人。
正好这时似锦楼的光又暗了下来,三楼悬挂的所有灯笼都被取下了,只有繁花似锦台上有光。
谭昭视线搜索了一遍繁花似锦台周围,愣是没有看到顾卿的身影,心里正疑惑,眼前忽然缓缓飘下了一片花瓣。
那片红色花瓣自繁花似锦台上空飘下,就这么一片,却在牢牢地吸引住了似锦楼里所有人的视线。
紧接着就像飘起了雨一样,无数的花瓣从天而降。
顾卿就在花雨中翩翩落下,身姿轻盈得像壁画上的天女,盘起的发髻上挂满了耀眼夺目的宝石朱钗,柳腰花态,精致的妆容将本就美艳至极的一张面孔点缀得更加让人移不开双眼。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圆润醇厚的编钟声,顾卿的动作合着编钟,水袖一甩一收,肢体柔软中又蕴藏着力量,华丽的舞裙上挂着的小巧银铃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发出悦耳的轻响。
忽然!编钟声停了,顾卿的动作也随之停在了一个优美的姿势上。
光从高处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脸庞上。
谭昭静静地看着顾卿,而后又把目光挪到了表情平静的虞彻寒脸上。
这时,顾卿原地缓缓地转了起来,光着脚尖踩在毯布上,越转越快,长长的水袖像一条天女的飘带,笙箫琴笛奏起动人旋律,合着顾卿的舞步。
顾卿不愧这大燕第一花魁之名,袅娜舞姿当得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八字。
连不怎么喜欢顾卿的谭昭心里都要承认她这舞跳得好,可转念一想这舞她是跳给虞彻寒看的脸色又沉了些。
繁花似锦台上的顾卿一心一意跳着‘镜花水月’,一心一意想着虞彻寒。
六年了,自那日她被虞彻寒救下已经过了六年了,那一日的场景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半分,在她心头仍是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顾卿邀虞彻寒来似锦楼除了想亲眼见他一面,告知他风雨门一事外,最大的私心就是给他跳‘镜花水月’。
这是因他而存在的舞。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每一次在台上跳起这支舞,心里想的都是那个远在天禅山上冰雪一样的人,她本以为这支为他而编而跳的舞大抵是这辈子都无望能让他亲眼看见。
万幸,她在她还能跳的时候把他等来了,此也算上天垂怜。
顾卿目光精确地捕捉到了二楼雅座上的人,眸底生出浅浅的水光,眼波流转间似已将某个人永远刻在眼底最深处。
顾卿纤细的手腕一翻,收回的水袖下一秒被她用力朝台下掷出,乐声骤然一停,一切戛然而止。
求而不得,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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