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果然是十年间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严寒刺骨，大地银装素裹，周边不少地区已经出现了雨雪冰冻的情况。楚暮打量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昨天他心血来潮把头发剪短了，摘了眼镜和秦朝愈发相像、难以分辨。
楚暮笑了下，不禁想起小时候有次他犯了错被老师罚站，最后是秦朝站出来替他在教室后面罚站了一节课。
正想着，整个人突然被秦朝拥在怀里，秦朝低头，吻在他冰冷的颈窝处，吻到微微发热，又既而偏头咬上楚暮泛红的喉结。
两个人挤在穿衣镜狭窄的过道里，屋子里的暖气温度似乎有些高，一片潮热，呼吸渐渐都重了起来。楚暮睁开半闭着的眼，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脖颈耳根都在发烫发热。
身上一阵寒颤，秦朝突然把冰凉的手探进他衣服里，唇齿交缠着，呢喃着说，“哥哥，借我暖一暖。”
“呃…”
这双冰凉的手摩挲着，一路探进哥哥睡裤下面，楚暮半垂的双眸失焦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终忍受不了地转过身去，抓着秦朝的肩膀，低低地说，“暖好了，就把手拿出去。”
“今天你还上课，别迟到。”
今天是秦朝期末考前最后一节专业课，教授变态得很，说这节课划重点，不来就别参加考试，一节课要点名三次。
两个人并肩走在这冰天雪地里，穿着那天新买的大衣，在雪白大地的映衬下，一道米色、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安静地走着。秦朝说上完课就请哥哥吃饭去，让哥哥在图书馆等他，两人刚要分别，秦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竟然是秦子良。
楚暮看了他一眼，说，“接吧。”
于是秦朝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里传来秦子良冷冰冰的声音，“秦一一有没有在你那里？”
“没。”
透过听筒，两人听到了电话那头女人哭啊闹啊尖锐的叫声。
“看见秦一一的话打我电话。”
秦朝还没说话，另一个陌生号码也接了进来，他想也没想立刻接了起来，果然是秦一一。
“秦朝，你快来接我！我下了公交车迷路了。”秦一一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电话像是换到另一个人手里，有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你好，是小朋友的家人吗？她说自己记着公交路线过来的，下了车迷路了，你快来接她吧。”
“秦一一！”
秦朝对着公交车站牌那里喊了一声，一个穿着羽绒服圆滚滚的身影立刻飞奔了过来，用力地扑到秦朝身上，冻红的小脸在他肩上蹭啊蹭。
秦一一委屈地说，“秦朝，我就记得你跟我说坐1路车一直到底，我还在储蓄罐里拿了两枚硬币，可下了车我就不记得了…”
“小笨猪。”秦朝弹了下她的脑袋。
秦一一嘟了下嘴，马上转头投入了大哥哥的怀抱，楚暮用大衣裹着她，两个人脸贴脸，亲昵地蹭了蹭鼻子，“一一这是离家出走了吗？”
“嗯。”
“下次别这样，太危险了。”楚暮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记得打电话，大哥哥来接你走。”
“我怕秦朝不要我。”秦一一告着状。
“他要是敢不要一一，大哥哥就不要他。”
楚暮抱着秦一一，小丫头整个人缩在羊绒大衣里只露出个脑袋，秦朝拥着楚暮，三个人在白茫茫一片里走着，想着先给小丫头买杯热饮暖暖。
三个人在学校里找了间咖啡吧坐着，小丫头抱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整个人总算是暖起来了。刚才整张脸被冻得发白还不觉得，此刻，楚暮才注意到秦一一右脸红肿着，他轻轻用手指碰了下，小丫头疼得眼眶里一下子泛起了泪水。
“秦一一，这是谁打的？”秦朝直直地问，桌下的手指紧握成拳头。
“谁？为什么？”
小丫头垂下头不敢说。
“秦一一，都有胆子离家出走了，这个不敢说么？”见秦朝的口气有些冲，楚暮打断了他，把秦一一抱到自己怀里，轻声轻气地哄着说，“一一，告诉大哥哥。”
秦一一想了想，把头靠在楚暮胸口，开口说道，“我上课不乖，被叫家长了，回来妈妈就跟爸爸吵了起来，还打架，后来妈妈就揪我耳朵，说是我的错，又打我…”
“他们经常吵架，一吵架就说我的错，我不该出生、我是个麻烦。”
“还不让我哭，说我哭起来恶心。”
…
楚暮抱紧她，垂下的眼眸看到秦一一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最后掉了一大颗泪珠下来。他突然明白了，秦一一为什么一直打电话给秦朝，一直想去找秦朝？
因为秦朝也是她短暂童年里的一道光，秦子良这种人自私自利惯了，哪里会改变，离婚结婚不过是又在复刻原生家庭的痛苦。
表面看起来幸福美满，揭开面具不过又是关系不和、语言辱骂和肢体暴力 。
楚暮没觉察到自己眼里也泛着泪水，秦朝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楚暮觉得自己应该告诉秦一一些什么，告诉她些什么，让那痛苦的种子不要在小姑娘心里生根发芽。
于是，他抚摸着秦一一的头，轻轻地说，“一一，你见过开在戈壁上的花吗？没有人可以选择出生，但也没有人不该出生、没有人的出生是个错误。如果没有阳光的话，你就是阳光，如果没有雨水的话，你就是雨水。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开出最美的花。”
楚暮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听懂多少，但至少他说了，而且说得不算晚。
他和秦朝的手在桌子下紧紧十指相扣。
过了很久，秦一一“嗯”了一声，变魔术似地从小背包里拿出一只儿童相机，问道，“秦朝，我可以跟你们合影吗？”
秦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下次想你们了，我就看照片，不会一个人跑出来了。”
秦朝伸长手臂“咔嚓”一下，时间定格在三个人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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