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那个老头儿坏的很，上回偷偷摸摸去宜春院被我撞见，还骗我那个细皮嫩肉的小馆儿是他带来的小厮。”宁桓一脸痛心疾首我就知道的表情。
木材在火堆里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义庄里比起方才已经没有那么彻骨的寒冷了。
肃冼眯着眼，头枕着一柄宁桓先前并未见过的长刀，大剌剌得翘着腿躺在地上闭目养神，感觉到身侧的宁桓正盯着自己左瞅右瞅，颇为不耐烦得睁开了眼：“瞅什么？”
宁桓偷看被抓住现行，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你跟我印象中的锦衣卫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肃冼微微侧过了头，眯着眼瞧着宁桓。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宁桓想了想道。
肃冼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原来你心里锦衣卫都是坏的？”
宁桓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自觉无趣。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具人首离身的怪物尸身，岔开了话题，问道：“这究竟是什么？”
肃冼沉默了半晌，就在宁桓已经放弃准备入睡的时候，肃冼回道：“半个月前，锦衣卫接到了一个案子，说皇城以南三十里的一个村庄里有不少村户失踪，派去调查的官吏迟迟没有回来复命，同知大人怀疑是妖邪作祟，特派我来看看。”
“锦衣卫真管除妖？”
“你可知永乐十二年震惊朝野的“狸猫换太子”之事？李妃联合当时深受皇上信任的妖道一同陷害陆妃，自那时起皇上就对修习之人存有戒心，特分出亲军锦衣卫一支研习三清道术，以防他们存有异心。”
宁桓听得目瞪口呆，沉浸在“锦衣卫真会降妖除魔”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他忽又想到肃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知后怕：“那你若是今日不来，我是不是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肃冼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对宁桓这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他大恩人的事儿很满意：“普通人不会。人面蛛想要寄生完全至少得十日左右，咱们眼前这个至多只寄生了五日左右。”
“那……那它怎么就跑出来了。”
“我说了普通人不会，你可不是普通人。”肃冼勾了勾嘴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上下打量着宁桓，“左右两肩的人灯暗淡，说明你是阴年阴月极阴体质；印堂发黑，是近来有血光之灾的面相。人面蛛不找你找谁？”
宁桓哼哼了一声，“你方才进来时为什么是那打扮？”
“盖住我身上的阳气。我阳火太盛，人面蛛见我不一定会出来。”
宁桓听闻撇了撇嘴，“所以这不是‘闹尸棺’？”
肃冼躺在火柴堆旁，右手撑起了一侧脑袋，颇有些意外：“你还知道‘闹尸棺’？”
宁桓扬了扬下巴，略有些得意得道：“从前听我爷爷讲起过，他小时候见过。”
肃冼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闹尸棺’那是摸金发丘的叫法。”说着他起身走到刚才那个怪物爬出来的棺材前，用脚踹了踹棺身：“土腥气没散，看来是没出土多久。”
“所以这里边到底是什么？”宁桓跟在肃冼的身后，他踮着脚从他的肩膀处探出一个脑袋。
肃冼回过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宁桓发现这人竟然比他爹还难好好聊天，“我是说什么东西会变成这种东西。”
“湘西有一种秘术，可以孕妇产下人首蛛身的怪物。可这种怪物凶残且剧毒无比，所以通常被放来墓室守灵之用。通常他们会给未足月的孕妇喂下一种虫子，待这些孕妇快要生产的时候，便将她们溺毙，最后封在这样的黑金棺木中。只是瞧见方才那个人面蛛，宿主怕是新鲜的。”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只有孕妇吃了虫子才可以吗？”肃冼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宁桓见肃冼半天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便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渐白，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雪也有了停下的迹象，一丝朝光顺着屋顶的缝隙落了下来。宁桓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你是打算回京吗？”宁桓见肃冼起了身，急忙跟了上去。
肃冼摇了摇头：“人面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黑金棺被开了数日，这种人面蛛有筑巢产卵的习性，我必须得找到它们的巢穴，不然后患无穷。从这往北五里就可以看到人家，你可以在那里借到粮食马匹返回京城。”
人面蛛已除，肃冼脱去了身外那条的素白寿衣。一身大红飞鱼服披着一条黑色披风，前胸和两肩上分别绣着金色四爪飞鱼纹，一长一短两柄带着细长流苏的绣春刀分别别在腰间两侧，比起昨天初见时的俊俏，更多了几分威风凛凛的煞气。
二人在义庄前分别。宁桓望着肃冼渐渐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见到他的身后跟着昨夜里的那个细长的白影。可当他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目之所及处又只剩下了肃冼一人。
宁桓向北走了五里，的确是看到了一个村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奇怪的是整个村庄里却没有任何灯火的痕迹。在有了昨晚义庄的经历后，宁桓实在不敢贸然地闯进这片奇怪的村子里。
日头沉下去了，四散的雾气把天空中最后一抹光线给挡住了。宁桓又冷又饿，无奈之下只好敲响了临近村口那户人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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