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十四郎独自一人回了小别墅。坂田银时被扣卝留在那间阴冷的杂物间里,等着他拿一个筹码去换他。
他拿着他母亲的骨灰盒进去,并将那个木盒子放在他母亲的房间里。那里有个梳妆台,老式却精致。跟房间里的其他家具是一整套的。
土方十四郎将骨灰盒轻放在梳妆台上后,垂着手臂站在房间里,周围的空气中有一种沉郁的沉香木的香味。他闻着这阵记忆中熟悉的气味,始终惶然并不能感到安心。梳妆台上嵌着的那面椭圆形的镜子里映着他自己,他睁着烟蓝色的眼,定定看着,觉得镜中的那个人,叫他感觉熟悉的同时,却又很陌生。
房间里因为外头天色的关系,有些阴蒙,所以镜中的那个影子也很模糊且十分不明晰,像一团鬼影,阴玲得叫人越看越心惊。就像他的残卝忍,反复对着同一个人。
把坂田银时留在那里,是一步死棋。他其实什么也不能做,唯有等待,等待一场完结一切的暴风雨到来。而纵使他明天时间一到,拿着东西去交换了,德川定定也不见得会信守承诺。
他知道,坂田银时更不可能不知道。他有时候是真的恨,痛恨坂田银时的这种自我牺牲般的柔情。大无畏的,却不晓得这样反而暗讽了他的自私和残卝忍。
男人让他时刻加倍的感到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煎熬且痛楚。
别墅里空荡荡的,这种空荡往心肺中扩散,土方十四郎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突然疯狂的寂寞和难过起来。他想回去,大风大浪或生或死都想同那人在一起。可他不能,不能心软不能慌神,不能叫他十几年来的隐忍到最后功亏一篑。
一件事情,一旦做了,就不允许再回头。
土方十四郎始终是清卝醒的,因为过分清卝醒,所以此时只能极尽伤心又极尽残卝忍。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可供选择的退路了。即使现在他们断然的罢手这一切,不管不顾不负责的离开这,他心里的晦暗也不能因此而摆脱。他唯有破卝坏这一切,看着禁卝锢着他的“过去的一切”土卝崩卝瓦卝解才能最终使他摆脱阴影,重新变得人情和光卝明。
外头的寒风,呼啸着将一切席卷。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变得温暖?
快了,他想,就快了。
土方十四郎将粘附在镜子中的视线扯离,转身走出房间,镜面里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迷迷镑镑映着他神情上的癫狂。
他离开了房间,到二楼的阳台里抽烟。因为风太大,他偏头抬手挡风,擦了几次打火机才总算把嘴里的烟点燃,又抬脚攀坐到阳台大理石板砌铺的栏杆上。
风里,烟支燃卝烧得飞快,十分旺卝盛的一点胭脂红,远远看过去,并不美,反倒像拍在那张冷沉脸上的一滴蚊子血。黑直的碎发全扬在风里,散成浓墨重彩似的一笔。身上的衣服并不卝厚实,风全从领口和袖口灌进去,一丝丝冰棱似的扎刺进皮肉里。
土方十四郎漠着脸,两条腿直直的从阳台上垂下去。冷或者疼,对他来说,早就是一种熟悉到可以被钝化掉的感官了。他有的是一套办法来麻卝醉自己的身卝体。他因此有时候会惊疑,甚至离奇的觉得,“宅十四”这一个人格,是半真半假存在着的。
他软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所有定下的决心总带着一点犹疑和歉意,再没有法子像从前那样完全利落的去冷漠。
土方十四郎神情复杂的吐了一口烟,望着眼前这一个喧闹中的浅灰色的世界,突然的意会过来。也许不是他软弱,而是他自己因为心中填进去了一点爱而使他整个人人情了起来。可是这份人情,却同时的让他在坂田银时面前失去了他曾经面对他时的那种果断的悍然。
而这一个认知,越发的叫他急于摆脱这一切。
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每一秒都像往他身上剐一刀,他变得烦躁,这种凌迟一样的煎熬体现在了他抽烟的动作上。烟雾的吞吐次数越发的频繁,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厌弃自己。挺卝直着脊背,坐在栏杆上,竭力的放空自己。可是脑子里不受他控卝制,自发的搅成一团乱麻。
他想着楼下房间梳妆台上搁放着的那个装着他母亲的骨灰盒,继而又想到他离开杂物间时,坂田银时那双安抚且信任着他的猩红眸子,都太过触目了。于他,有一种被挨了一掌耳光的感觉,难堪中又把他的狼狈过分的刻画出来。
这份爱是不等价的,总有一天当坂田银时重新想起来,后悔了,要恨他。
土方十四郎木然的将烟头摁灭在掌心里,手撑着栏杆站起来。别墅前的那株樱花树因为还不到缤纷的季节,所以枝桠间光秃秃的,有一点萧条的阴惨。在这样被狂风刮脏的世界里,仿佛坟茔中破土而出的一只枯手。他站在阳台护栏上,往下坠着烟蓝色的眸子。小时候站上来时,总有些惊怕,觉得一层楼的距离实在太高了。然而现在看来,却是记忆下的失误。
别墅里的一切,仿佛随着他的长大而变小了。儿时觉得无限新奇的事物,如今看来亦失去了从前吸引他的那种美。
什么都在变,视觉在变,感情也在变。人就像荒野中的一块石头,在风吹雨打里一点点被腐蚀,你非说它没有变,也不过就是肉卝眼看不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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