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东鸭太郎的车上下来,土方十四郎弯腰低声吩咐了几句,对方点了一下头,他才甩上车门。等车子驶出路口,他深吸口气,抬脚往松平片栗虎的别墅去。
虽然他们成年后就不大回别墅了,但松平仍然给每个孩子都配了钥匙。土方十四郎从口袋里拿钥匙,已经伸手将钥匙插卝进钥匙孔里了,他却又将钥匙拔卝出来放回口袋。
他往门边看了看,把自己当个客人,最终按了门铃。
等了一分多钟,家里没人应门,他看了一眼天色,虽然太阳出来了,仍有些灰蒙蒙。估摸了下时间,这个点,大概在家里帮佣的阿姨外出买菜去了,至于松平片栗虎,一向有晨练的习惯。
土方十四郎倚在大门外的石柱旁,太阳晒了半边,他垂下眼,盯住自己晒在太阳底下的脚尖。
也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终于有人回来了。是帮佣的阿姨,提着个菜篮子,一看见他脚步就快了起来,等到了近前,关心的问他。
“怎么在外头等着?天冷。”她说着赶紧掏钥匙开了门。
土方十四郎跟上去,走在后头,面无表情的撒谎说,“忘了带钥匙。”
屋子里一早就开了暖气,暖烘烘的,仿佛一下子被裹进一张带着体温卝的被子。他习惯了外头的冷,一旦猛然间暖起来,身卝体反倒有些不适应。鼻尖里痒痒的,他打了个喷嚏。帮佣的阿姨以为他受了凉,十分心疼,急忙忙到厨房去给他倒来一杯热水。
他不大卝会那一套感激的说辞,只是垂着眼沉默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望着杯子上漂着的一片鹅黄的姜片。
帮佣阿姨在这个家里做了好几年,家里的每个人是什么样脾气,她都清楚。一看对方接过杯子,也不多说什么,只笑笑就走开忙着准备午餐去了。
她心想,老卝二难得主动回一趟家,还好家里常备着蛋黄酱,午餐要煮得丰富点,老卝爷回来一准高兴,说不定还要拉着喝一两口烧酒。
土方十四郎看帮佣阿姨转身又去了厨房,水龙头哗啦啦的流着水,再没出来。他放下水杯,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很干净,即便这些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照例每天都打扫。他抬脚走进浴卝室,浴镜里,自己的脸还带着昨夜的寒气,一夜没睡,眼下全是疲惫的青黑。他在镜子前站了一阵子,才动手挤了牙膏刷牙洗脸,最后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楼下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厨房里,砂锅里炖着东西沸开了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以及帮佣阿姨忙忙碌碌的脚步声。
而这些声音,构成了又一段童年记忆,这么多年,重新留意起来,便又是全新的一种体验。好像那所谓的记忆下的童年已经是自己的上辈子,而今生,他被这些声音勾起了一点前生的往事。
土方十四郎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拿起吹风机,开关一推上去,那一阵刮着热风的轰隆隆盖住了厨房传来的微小响声,立刻终止了他的前世今生。
等把头发吹到半干了,他出了自己的房间,往松平片栗虎的书房走。直板板站在书房前,他把手放在金属手把上,稍一用卝力顺时针旋转一下,门就被推开了。
松平的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书房里头,可这间书房从来不上锁,仿佛是故意,故意让你知道,然后引卝诱你上钩。
土方十四郎推门进去,书房里还是六年卝前的布置,左手边是一整堵墙壁大小的书柜,书塞得齐满。书柜前一张红木书桌,桌上是一台老式的大屁卝股电脑。正对着门的那面墙,有二分之一是玻璃窗。右手边是一小方会客区,一套真皮沙发组合和一张茶几。
窗帘是拉着的,只放下来里面那层半透卝明的薄纱。阳光白沙沙的氲进来,带着书卷的温味。
那次事情之后,这个地方,他就不大进来了。主要因为没有必要,其次,因为他打心里抵触着这里。
他走进去,反手关了门,并且走到窗前开了窗。屋外的风刮到脸上来,他重新感到了冷。那一阵阵前世的冷意渗进皮肉里,身卝体哪里都觉得冷,只有一处地方,叫他又于寒冷里额外感到钻心的,奇酸的冻疼。那感觉,就好像他的无名指根卝部还被一排牙齿咬住,最可笑的是他相信那是真的。
白发少年是认真的,因为那个时候,撇开彼此算计不说,那一瞬间,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知道自己卑鄙自私,可是不该怪他,爱情这种物什,太高尚了,他给不起更要不起。况且他从小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总不能叫他再空手一次。
而他,要的不多。一旦想要,就必须势在必得。即便这个过程里要付出诸多代价,他想守护住的就只有一个,那双微温卝的,如今小了他许多,腕上也有着同样伤疤的手。
薄纱窗帘鼓卝胀卝胀的扬起来,像一张巨大的斗篷,而罩在斗篷底下的土方十四郎将手搭在窗台上,阳光雾气似的,迟重的金白色,视觉上有些微神圣的错觉。
可到底是错觉,黑发男人不可能圣洁。
人生是现实的,没有任何你希冀的柔情的润色。你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须相应的失去另一些。
土方十四郎从窗户上往外望,院子里松平片栗虎晨练回来了。不用等太久,对方就会往书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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