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坐落于江户市山麓的老旧别墅群在樱树枝叶的掩映下,寂寂无声。
山麓东南方一座两层小洋房许久无人探访的沉静被门扉的开启声打破,受了惊吓似的,落了一地绯色。
“我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浅浅淡淡,像每一次日常归家一样。开门,在玄关换上拖鞋然后走几步就是不算很大但一定会在会客的玻璃桌上放一瓶素馨花的客厅。
这个时侯,如果母亲没有外出而是在家的话,会蹲下来抱住他要求一个归家的贴面吻。
然而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装作忘记了,因此他的母亲也总会抿着唇角提醒。
“你好像忘了什么。”
“我已经六岁了!”
抗卝议是有的,但结果总是一样。他母亲那笑得很甜的脸颊上最后一定会留下他那难为情且看起来不太情愿的吻。
他的母亲在樱花盛放的时节出生,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这里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两层楼的旧式小洋房,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遗产。十岁那年,他母亲将它留给了他。
家里的摆设很少被移动过,说是一层不变的,他母亲有一种安稳的容易满足的快乐。
那面漆着浅蓝色现在已经有些灰败旧色的墙上,零零星星的挂着大小不一的乳白雕花相框。其中有外祖母的,母亲的,还有他自己的。
那之后,他时常会望着这一面照片墙,猜想他母亲老了以后,一定和那淡笑着的外祖母一个模样。
但是,他终究没办法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这个地方,连阳光都充斥了樱花的香,怀念的旧味有一种把现实和回忆混淆的魔力。
房子里能听到的声音变多了,远远近近。
“牛奶要单独喝完,不准往里面挤蛋黄酱。”
“十四郎,帮妈妈把衣架拿过来好吗?”
“嗯,小手小脚小卝脸蛋,什么时候才能长成比妈妈还要高很多的男子汉?”
“好了,不要每年圣诞都许同一个愿望,圣诞老人没有那么多库存的蛋黄酱可以放在妈妈卝的长筒袜里。”
“好厉害,又长高了三厘米呢十四郎。”
“为什么做游戏的时候不和小朋友手拉手?”
“不要自己一个人偷偷爬到阳台的围栏上玩,要妈妈陪着才可以。”
“不是全部的小朋友都像十四郎一样喜欢蛋黄酱啊,要征得小朋友的同意后才能往人家的午餐里挤蛋黄酱,记住了吗?”
“宝贝要自己一个人睡?可是妈妈晚上没有十四郎会怕黑...”
“生日快乐十四郎,你是妈妈卝的宝贝。”
“来,看镜头,就笑一下。”
“十四郎以后也会有很喜欢的人啊,如果那个人也喜欢着十四郎的话,就太好了。”
“妈妈真想快点看看...我的宝贝长大的模样。”
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沉睡着他母亲的温柔,而他,把它们吵醒了。
即便烟瘾到不可遏止的时候,土方十四郎一次也没有在这座小洋房里抽过烟。他总是下意识的在这个生养了他的老旧亡灵面前,伪装出一副最让人安心的模样。
尘埃在脚边起舞,土方十四郎离开原来站着的地方上了楼。
就这一次他独自站上了那一方砌着大理石的阳台围栏上。
他长大了,大到足够将他母亲纤小的身卝体完完全全裹进怀里。就算没有她陪着,也没关系了。
穿过身卝体的风像一种笨拙的坚持。
土方十四郎踢掉脚上的拖鞋,脚心贴上大理石面后直冒上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忍不住闭上眼咀嚼怀念。
比起森冷的陵园来,这里更适合他母亲安睡。他坚持要把她化成粉的身卝体撒进风里。
想象着,那些洁净的粉末在他手心里逗留了很久,直到下一阵风起时他才舍得撒手。
那么多年了,这里的风依然带有他母亲特有的香味,恬淡而固执。
如果是夜里,这种香气便会像眼下这一片灿放的樱树,发出一种古老的忧郁。
土方十四郎在大理石围栏上坐下来,沉默的晃着他的脚。
天空就像每一次一样压得很低,几乎低到触手可及。风谨慎而细致的挑卝起每一根黑色的发卝丝,将那冷淡的刘海裹上阳光的温热。
黑发的英俊男人现在看起来,过分锋利触目的棱角变得柔和了许多。
小时候不懂,只觉得他母亲是个漂亮的人。可是记忆又重新为她制卝造了另一种可爱的气质。一个漂亮的可爱卝女人,是稀薄并且温暖的,如同从冬日的嘴里呵气成云。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被人疼着,而不是做了爱情的殉道者。
自顾自的爱得太重,太过。
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只是小小的爱情,小小的陪衬品。
他不想泼她母亲冷水,因为他没有资格。
但他还有冷静下来重新警告自己的机会,哪怕学起来困难,也要教卝会自己没心没肺。
* * * * * * *
空气里荡漾着一种倦怠的感觉,灰色制卝服的毒蛇爬上来,脖颈处的紫在工作帽的束缚中呼之欲出。
她索性拉下那丑兮兮的工作帽,甩下一头标志性的紫色长发。
男人漫不经心的窝在沙发里,搭在扶手上的双脚以一种自暴自弃的姿态交叠着。垂在地板的手懒得多动几分去拿搁在边上的,那还有一口未饮尽的酒。
猿飞菖蒲弯下腰,将那一杯酒含进嘴里,辛辣刺卝激的美味从口腔一路折磨到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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