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睽……”燕子归叹气，“你那样放不开过去么？”
苏伊睽安静片刻，眼圈稍微红了下，倾身抱他，“没有，我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我从来没有害过她，她却从来不放过我，我觉得不甘心。子归，就这一次……这一次后，我绝对不再理温陌雅了。”
“就这一次，你已经把她的前程弄得一干二净了！”燕子归始终不赞成，“再想别的办法吧，温陌雅毕竟是个姑娘。”
“那我做了后，亲自去找她！”苏伊睽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想的办法，附在他耳边又说了两句，“子归，你不明白，陌雅与我一样，都是非常骄傲的人。如果太子殿下不娶她，她真的会寻死的……哎，我也不是那等残忍之人，怎么会真让她一头撞死呢？”
“试一个男人的真心，有很多办法。”
“是啊！你能等，我能等，温陌雅却等不得！日后就算她真嫁了太子殿下，肚子比别人大一倍，也是被人说三道四的！她做了这等事，早就该认命了，早就该想到日后有这一遭。既然温陌雅能做成这样的事，就别怪我加以利用。”
说完一番话，苏伊睽冰冷如蛇的眼睛看着不表态的男人，扭身，“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去找夏公子……”
“回来！”燕子归手一拉，她坐回他怀里，语气也是似笑非笑了，“子归，你在吃醋哇？”然后不待他回答，又道，“我只是想说，我去找夏公子的相好，翎风公主去。”
燕子归嘴角一抽搐，站起来，“还是我去寻苏曼儿吧。”说到底，这种事，还是苏曼儿能说得上话。那个姑娘实心得很，旁人的话或许不理，她大姐姐的话，确是必听的。
日后，果然宫里出了大事，别说圣上暴怒了，就是京中百姓都议论纷纷，温家这次，可真是栽了大跟头。苏曼儿向圣上告发，温陌雅怀了孕。
圣上怒斥温陌雅，温陌雅却始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雁鸣箫去看过温陌雅一次，然后再也没有去过。这样不贞的女子，自然不能再呆在宫里了。其实她服侍圣上多年，圣上也算是开了恩，没有直接赐死。可温陌雅这样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温陌雅如愿出了宫，回了家，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就是温家，怕也是不容她吧？
苏曼儿给苏伊睽带了话，雁鸣箫代替圣上发了话，准她去看温陌雅，算是给那位温家嫡女一点儿安慰吧。
苏伊睽犹豫了好久，才与燕子归一起去了温家。那个时候，雁鸣箫的太子妃已经选好了，有了定夺……太子妃，竟然就是温家第二女，温淑清。
温淑清才貌比起温陌雅，何止输了一点半点。可太子殿下就是看上她了，温家上下谢恩，到底欢喜的情分都多少，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苏姑娘，燕公子，这就是大姑娘的闺房！”大丫鬟带路到跟前，还擦了擦眼角根本没有的眼泪，“我们一家都以大姑娘为荣，大姑娘却太不懂事了，做出这样的事……”大丫鬟手一抬，后面跟着的丫鬟端出一碗药来。
苏伊睽盯着那碗浑浊的药，嘴角抿的发白。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发抖，全靠燕子归在旁边给她安慰。
那大丫鬟毫不知情，还把药碗端给她，“这是打胎药……大姑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温家要不起。我们家夫人说，姑娘跟大姑娘素来有交情，这碗药，由姑娘送进去，也算给大姑娘留情面了。”
这哪里是情面？温陌雅真要被这一家子给逼死了！
见苏伊睽没有力气说话，燕子归替她接了那碗药，等丫鬟都下去后，他才对苏伊睽说，“照着你的计划进行吧，温陌雅，却是不能呆在温家了。”
“那她能去哪里呢？”苏伊睽喃喃低问，带着哀伤，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
燕子归淡然回答她，“有人会护好温陌雅的，你放心吧。”
她有什么不放心呢？这步棋，是苏伊睽自己算计的啊。
推开那扇门，好像时光轮回般，幼年时的情景回转，那个幼小而温和的少女坐在屏风后，看到她出现，抹去眼角的冰冷，换上热情欢喜的笑……
温陌雅讨厌苏伊睽，嫉妒苏伊睽，羡慕苏伊睽。然后，又算计苏伊睽。十年了，不，不止十年，从头到尾，温陌雅都是跟苏伊睽对着干。
现在苏伊睽开门，她有一刻，真的是以为会回到以前。和温陌雅的初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光线明亮的苍白的屋子啊。
可现在，毕竟不是十年前了。
时光回到现场，阳光苍白地照在屋子里，那个苍白的姑娘衣服也没有很整齐很华丽。离开了皇宫，她所有的尊荣都跟着消失了。现在啊，靠着墙角抱着膝的温陌雅，披头散发，鞋子也不穿，眼下是轻轻淡淡的乌黑，面容惨淡。她冷冷淡淡地往门开的方向看过来，眼睛里的神情，是空洞，寂寥。
即使是许多年前，温陌雅被温家人往宫里送去，她歇斯底里地反驳，也是生机勃勃的。从来没有现在的死寂，安静。一颗石子投进去，也难见她微弱的反应。
这就是现在的温陌雅，被世人所弃的温陌雅。
站在天下最高处，伴随着圣上来往的温陌雅，会算计人会讥笑人，会装模作样会怨恨恼怒，那样的温陌雅，已经不在了。
无端地想起，幼年时读过的诗句：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这一辈子还这样的漫长，属于温陌雅的时光，已经过早地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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