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笑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要呢！”
妮子笑道：“周围人也说我长得俊俏俏的，可我早上从盆盆里的水一照，怎看都觉得我长得一般呢！我知道我大的意思，他是想给我在周围找一家年纪般配的大户人家，老怕大户人家是抢手的白面馍馍，过几年就让别家的闺女抢完了！”
冯君笑道：“那大伯也是为你好啊！”
妮子拉过脑后的长辫子，在手里绞着，噘起了嘴：“哪是为我好，他主要是怕我跟我石娃哥好！”
陆小莹叫道：“噢，原来你自己已经找到对象了，你已经有对象了，你爸还找媒人干什么？”
妮子微噘起嘴道：“他嫌石娃哥家穷——”
她伸手一指，道：“石娃哥家就在坡下的窑洞里住，我们俩个从小在一块耍大的——”
妮子绞着发辫、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小时候玩娶婆姨，那帮男娃娃们总爱叫我扮婆姨，然后让我挑掌柜的，我每次都挑的是石娃哥——”
她又道：“不过他家只有两口老窑洞，他有个瘸腿大、瞎眼娘，他下面还有三个男娃娃，光景可牺惶了！我大今年发现了我跟我石娃哥好，有一阵子还把我关在了家里，把羊托付给别人放着——”
陆小莹道：“这不是限制人身自由吗！”
妮子笑道：“他关不住我的，我家的后院墙我踩个凳子，一翻就翻过去了！”
冯君笑道：“那现在怎么又把你放出来了？”
妮子道：“我石娃哥跟马队去青海贩药材去了，一去就要几个月，所以我大就把我放了！”
陆小莹笑道：“那你的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好，你翻墙出去你爸都没发现过？”
妮子道：“咋没发现过，我关在家里那段，我大天天都回来，我跟石娃哥有时坐在梁梁上说话就说到天黑黑的咧，我大一看屋里没人，再一看后墙下的凳子，就甚都明白了——”
陆小莹道：“啊，那他又该骂你了！”
妮子道：“我大其实疼我着咧，等我回来他就抄起手边边的条帚，在我身上‘扫’两下骂两句就过去咧！”
冯君和陆小莹都笑了。
冯君道：“妮子，那你石娃哥这个人怎么样吗？”
妮子抿着嘴一笑，道：“我不说！我只把别人说他的话给你学一下，别人说‘石娃这个后生，心又好、手又巧、人又长得撇脱，真真的个好后生哩’！”
冯君笑道：“真的这么好？”
妮子笑道：“这可不是我夸的，连我大有时候也说哩‘石娃这个后生是个好后生哩，就是家里太穷哩’！”
冯君道：“哎，我倒有个办法，大伯不是嫌石娃家穷，你哥又不愿学家里的手艺，不如给大伯说说，让石娃跟大伯学手艺，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就不愁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妮子道：“八路军同志，你说的主意倒是好的很哩，只是我大肯定不会答应！”
陆小莹道：“我觉得这办法挺好的，大伯怎么会不同意呢？”
妮子道：“我们家熬老汤的方子，向来是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他连我这个闺女都不传，怕我嫁了人把方子让外人知道，还能传给石娃哥！”
冯君道：“凡事也不是绝对的，有些事情试一试才能知道——”
她笑道：“妮子，没想到让你给说对了，我们真的要当一回说客了，不过不是做你的思想工作，而是要做大伯的思想工作！”
妮子惊奇道：“真的？！你们要能说通我大，我请你们吃水盆羊肉哩！”
冯君笑着对陆小莹道：“看来这个事情能做，帮谁做都能吃水盆羊肉呢！”
冯君又对妮子道：“妮子，这事情我只能尽力去说服大伯，成不成可一点没把握呢！”
妮子道：“八路军同志，我对你可有信心哩，你们八路军里能人可多哩，有能写的、有能画的、有能拉琴的，到村子里来宣传，说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不由人不信服哩，看年纪比咱们也大不上几岁哩！”
妮子仰起头，羡慕地道：“我常想，人家比我大不了几岁，咋就知道那么多，我咋甚都不知道哩！”
冯君笑着问道：“那你知道原因吗？”
妮子笑道：“知道！人家是文化人，我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冯君道：“对，人家认识字，可以看书，可以从书本里学到很多东西，妮子，你想不想跟他们一样呢？”
妮子想了下摇头道：“我不敢想！我们村子里象我这样大的女娃娃，大多都已经嫁给人家当婆姨了，有的都抱上娃娃了，我想，我只要能和我石娃哥在一起，就比她们强多了，别的我还敢想啊！”
陆小莹感叹道：“女孩子的命真不好，嫁给你见都没见过的男人，一嫁人，有了孩子，一天到晚哄孩子、做饭、洗尿布，这一辈子就完了！就这还得运气好，运气不好，那男人本身就是个坏蛋，父母只管看彩礼钱给的高，嫁过去以后整天挨骂、三天挨一回打，就更不是人过得日子了！”
妮子道：“八路军同志，你说得太对了，所以说能跟我石娃哥在一瘩我就很知足了，再好的甚事我就不敢想了！”
陆小莹道：“我说的是真事，我们卫生所小刘就是这情况，她挨完坏蛋男人的打，跑回了娘家，在娘家住了一晚，不等婆家要人，第二天她娘家人就不管不顾地把她送回去了，还说‘那是你的命，你要是命好，你男人过两年不用人劝就变好了’，这都是什么话嘛！连娘家人都不管！后来红军过她婆家村子，第二天红军走的时候，她就趁挖野菜的机会，跟在红军队伍后面走了！小刘说，幸好当时没有娃，要不然自己为了娃不一定能下得了决心走呢，那现在还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妮子点着头，“啧啧”地感叹着。
冯君道：“妮子，恋爱自由要争取，更好的生活也要争取，其实我们今天来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想成立个扫盲班，希望你们都能来参加！”
妮子道：“扫盲班是干甚的？你们是卫生所的吧，是专门治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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