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言朝晋家里出来后, 唐榕恍惚了好半天。
言家父母能做出送他出去读书，支持他继续打篮球的决定，可见是比较开明的。
所以言朝晋坦然地表示，他们的确近乎恋爱关系后, 他妈妈对她就更热情了，还极力邀请她留下一道吃午饭。
唐榕拒绝不得，只好应下了，再打电话回外婆家, 跟外婆说自己不回去吃午饭。
但她万万没想到，言家的这顿午饭，聚了快两张桌子的人。
用言朝晋的话说是，他们家亲近的亲戚少, 所以每到过年, 就会全聚到一起。
唐榕就这么一次性地见过了他叔父一家和他舅舅一家, 得到他堂妹和他表弟揶揄的眼神若干。
好在长辈们都很和蔼，也没有抓着他俩不放, 稍微打过两句招呼就让她千万放松随意, 别紧张。
然而唐榕还是紧张得很, 以至于午饭结束告辞离开后，仍然久久地换不过来。
“天啊, 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傻？”她问被亲妈打发出来送她回家的言朝晋。
“哪有啊？”言朝晋从没见她这样过，不由得笑出来, “你没听我叔叔他们都夸你吗？”
唐榕：“……”完了, 她已经想不起来他叔叔在饭桌上说了啥了。
见家长这种事, 其实就是一场大型即兴演讲，之前准备再多的腹稿也不如临场发挥，更不要说她还是忽然被拉去见的。
等离开了那个现场之后，再让自己回忆究竟说什么了，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唐榕自暴自弃地说：“算了，就算表现不好也没办法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宛如刚交了考卷。
言朝晋见她垂头丧气，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抿唇正色道：“那你以后可以继续努力。”
唐榕：“……”
她放慢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以后还会跟你家里人再见面啊？”
言朝晋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确定啊，但我知道，除了你，我不想带其他任何人去见我的家人。”
冬日的暖阳打在狭窄的巷子里，唐榕走在他边上，看到两人因并肩而立而连在一起的影子，犹豫了几秒，最后主动把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拿了出来，抓住了他的。
言朝晋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来牵自己的手，还僵硬了一瞬。
但下一瞬，他就毫不犹豫地反握了回来。
……
这一年的寒假，当初一起去龙隐寺拜过的几个人又约了个时间一起去拜了一次佛。
还有一个学期就是高考，大家的愿望自然也都离不开这桩人生大事。
与朋友们一道在佛案前跪下的时候，唐榕清楚地听到了她们都在喃喃求佛祖保佑半年后考个好成绩，不由抿唇。
拜完起身去另一边求签的路上，林子璇随口问她向佛祖求了什么。
“你都不高考了，学校也十拿九稳。”林子璇说，“那还能求什么？”
唐榕：“嗯……求一个朋友诸事顺利。”
林子璇：“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才进来，你居然不给自己求给朋友求？”
说完这丫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道：“我靠，你是给言朝晋求的吧？”
“佛门清净地，这么说话不合适。”唐榕提醒她道。
“……我给忘了。”林子璇抓了抓脑袋，随后再度追问起来，“所以我没猜错是吧！”
言朝晋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隔着烟尘，目光一直落在唐榕身上。
在这一瞬间，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扯开唇角，朝她笑了笑。
于是唐榕也笑起来。
笑毕，她对身旁眨着眼睛等回答的朋友道：“是呀，我希望他之后也能继续顺利下去。”
“天哪，就你俩这样，跟人说还不算男女朋友，谁会信！”
“就是！”张了了疯狂点头附和，“好一对做作的情侣啊！”
唐榕也不反驳，唔了一声，指了指前面比去年更可怕的排队长龙，道：“再不过去求签，我怕我们几个来不及出去吃午饭。”
这本是玩笑话，不料一语成谶。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不仅已经过了他们原本说好的午饭时间，还正好赶上龙隐寺那位解签大师说累了准备去休息。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
唐榕摊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吃饭？”
话音刚落，收拾签桶的大师忽然抬头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叫唐榕一怔，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大师放下签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去年今日，施主是否也来过敝寺求签？”
唐榕很惊讶：“都过去一年了，您难道还记得我吗？”
“施主当时求得的是「峰回路转」之签。”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师笑吟吟道，“那支签，去年一年之中，一共只被摇出了两次。”
唐榕：“？！”我运气这么好？这都可以去买六合彩了吧？
“敢问施主，这一年来，可有柳暗花明？”大师又问。
唐榕听出对方的语气有多认真，便也认真回忆，再认真答了。
“的确万事顺意。”她说，“从前没看开的事，也彻底放下了，担得起一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那便再好不过了。”大师说完，又是一礼。
这回唐榕想起来了要回礼，她郑重地弯了弯腰，说多谢大师。
“施主无需谢我。”他顿了顿，目光和善又平静，“一切因缘，自有定数，出家人又谈何真正干涉？施主可以峰回路转，俱是施主自身的功劳。”
其实不是的，唐榕想，如果没有言朝晋，她真不一定能直接从两辈子的苦闷里走出来。
所以如果她的命运里真的有什么“不定数”的话，那一定就是他。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再度偏过头，朝与她隔了三个人的高大身影望去。
目光相接的那一刹，两人同时抿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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