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和聂明玦并排坐着,看着金光瑶和秦氏拜了天地,金夫人坐在主位,新人朝他拜伏之时,却面如冰霜,没有半点喜气,这也不奇怪,金光瑶并非她所出,却娶了金光善老部下的女儿,个中微妙之处,唯有局中人才懂。
蓝曦臣对面的江晚吟亦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江厌离问他是否身体不适,他只摇摇头,自顾自地喝酒。
礼毕了,金光瑶到席间挨个敬酒,这是他难得做主角的时刻,一身红衣,容颜秀丽,丹砂夺目,竟然比新妇还要艳上三分,从头到尾,都挂着喜悦的微笑,金光瑶来到蓝曦臣跟前,蓝曦臣以茶代酒,与他碰杯,说道:“三弟,恭喜。”
金光瑶有些熏熏欲醉,却仰头一杯酒下肚,金子勋在一旁拊掌道:“好,豪气干云霄!”金光瑶踉跄几步,双颊酡红,微笑道:“多谢二哥,”
他笑得灿烂,蓝曦臣却觉他眼中似有一点星光转瞬即逝,蓝曦臣正想自己是否看错了,金光瑶却已去给聂明玦敬酒了。
宴毕了,宾客相继告辞,金光瑶已喝得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稳了,金子勋忙过去扶着他,说道:“哎呀,你这个样子,今夜还怎么洞房花烛?”
金光瑶骤然变了神色,眼神冷冷的,凶性毕露,把金子勋都吓着了,金光瑶又是一脚抬起,将金子勋踢倒在地,骂了句脏到家的话,在仆婢门生错愕的目光中,转身出了斗妍厅。
聂明玦早已走了,蓝曦臣是最后一个走的宾客,正好走到斗妍厅外的花丛旁,忽然一个红影从他身侧晃过去,直往雪色的金星雪浪丛里走去,纵然夜色茫茫,月光黯淡,蓝曦臣依然一眼就认出,那是金光瑶,他立即调转脚步,跟着金光瑶,刚喊了一声“阿瑶”,金光瑶就身子一歪,栽倒在牡丹丛里。
蓝曦臣也顾不得体统,连忙撩衣走进花丛间,金光瑶正侧躺在雪白的花丛间,朱红锦袍上缀满了雪片似的花瓣,衬托得他更加娇艳无匹,金光瑶翻了个身,改侧躺为仰躺,浑身上下为颓靡之感所笼罩,好似熟透了的桃李,再等一刻,便要腐烂了。
蓝曦臣从未见过义弟这样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被金光瑶这幅颓废旖旎之态所深深地震撼了,脑中忽地冒出一个念头:“他若是位女子该多好,我便是挨上一百戒鞭,也要让她做我的妻子。”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蓝曦臣便又羞又愧,恼恨自己竟如此乱想,将三弟比拟做女子,实在太不尊重他。
蓝曦臣蹲**子,小心翼翼地把金光瑶扶坐起来,喊了几声“阿瑶”后,金光瑶才有了些反应,嘤咛一声,睁开双目,见是蓝曦臣在他身边,神色从迷糊化为疲倦又转为愤怒,一掌推在蓝曦臣胸口,将他推得跌坐在地,口中喝道:“别靠近我!”
蓝曦臣满脸错愕:“阿瑶……你是怎么了?”
金光瑶极为不耐地道:“走!快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蓝曦臣还不动,金光瑶直接跪坐起来,又推了他一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红红的,低喝道:“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蓝曦臣不知道金光瑶是怎么了,但金光瑶要他走,他只好顺着金光瑶的意思,站了起来,拂去身上的花瓣,转过身子要走。
忽然背后抹额末端的流苏被扯住了,蓝曦臣转过头一看,扯住他流苏的,正是要他走的金光瑶,金光瑶跪在花丛间,双手抓着淡蓝色的流苏,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巴掌大的脸上泪水纵横,浑身发抖,神色惊惶地颤声道:“二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不要走。”
蓝曦臣站着,金光瑶跪着,蓝曦臣恐怕给人看见了,惹出是非,连忙也屈身跪下,和金光瑶平视,问道:“阿瑶,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金光瑶还抓着蓝曦臣的抹额不放手,用锦衣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没什么,就是喝多了,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绪上了头,二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你千万不要走。”
金光瑶简直语无伦次了,语气却很卑微,卑微到让蓝曦臣不忍心再听下去,他扶着金光瑶的肩膀,柔声安抚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贪杯了。”
金光瑶使劲儿点了点头,蓝曦臣取出手帕,仔细地替金光瑶擦干净眼泪,动作轻柔无比,金光瑶神智渐渐清明,松开了抓着流苏的手,任由蓝曦臣给他擦眼泪。
这时候几个寻找金光瑶的仆役寻过来,见金光瑶和蓝曦臣一起跪着,均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蓝曦臣把金光瑶扶起来,说道:“敛芳尊喝多了,快扶他回去休息吧。”
几个仆役忙过来扶着金光瑶。
金光瑶抬头道:“二哥,你来一次兰陵不容易,多留几日再走吧,我带着你到处看看兰陵的风景。”
对金光瑶的提议,蓝曦臣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当即颔首道:“好。”虽然今天金光瑶对他发了脾气,但他莫名觉得,金光瑶成了婚,不仅没有疏远他,反而还更亲近他了,甚至有些黏人,不愿意与他分开似的。
金光瑶被仆役扶着去往新房,洞房花烛夜,他却心如刀绞,此刻他最想的,就是躲进蓝曦臣怀里,一辈子不出来,逃避那可怕的事实。
他不想坠落悬崖,却反而掉进了另一个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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