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挨了骂，但老周知道自己判断对了，自从被特务盯上后他就再没有去过特科那个联络点，不知道是不是那里出事了。但他判断不会是那里。因为如果在那里查到了小册子，那册数就多了，这些特务们就不用盯稍自己、而是会直接抓人了。所以他判断是同大那边出事了。
穿裯衫特务分析得多，老周选“老拐子”那里白送小册子就是那个目的，就是想让大学生们看到《新声小语》，向他们宣传。
老周笑得被烟呛了。喷着烟咳了两声，他用夹烟卷的手指着那个穿裯衫特务说：“长官你可真聪明，我只说我们这些文人整天爱乱动脑子胡思乱想，没想到长官也想这么多！是呀，虽然我出门公干常过同大，但路过别的地方也有卖油条的啊？而且不止卖油条的要纸来包东西，卖生煎馒头、油饼的都要用纸来包，我怎么偏偏只给了那一家啊？”
穿裯衫的特务没想到老周会这样说，不禁还有些一怔。
老周扔了烟蒂：“我也是读书人，小册子上面写得话自然知道是胡言妄语，所以我也是想过了。给‘老拐子’是因为六十多岁了、大字不识一个，这小册子在他那里拆成一张一张的，油饼、生煎馒头都是只包一角捏着吃，只有卖油条的是一张卷了油条捏着吃，吃完那张纸早油渍浸满看不出来了，再者脏了谁看呀。吃完油条随手都扔了，纯属利用一下省两个早点钱而已！”
老周先抑后扬，将这件事解释得滴水不漏。
那两个特务先被老周前面那句话吊起了胃口，对后面这句话听得格外仔细。仔细听完了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事实情况是这样子，但老周知道年轻学生好奇心强，吃完油条看上面有字，看了觉得新颖有理。下回就会专门拿了几张未包过的来看，甚至会问“老拐子”有没有没拆开的完整的。“老拐子”反正是白来的，拉笼主顾，自然有时乐得大方，送给学生一些。这样，将宣传册巧妙地送进学校、宣传革命新思潮的目的就达到了。
当然老周这里面也有一点儿马脚，他说是为了沾点小便宜才这样做，但他只是每次去给“老拐子”送小册子时才吃拿两根油条吃。
穿裯衫的特务说：“周干事。你说给宣传处后门放小册子的那人一般几时来？长什么样子？说详细点儿！”
老周皱眉又认真回忆了一下，开口道：“这人一般七八天来一次。也不定，象这次就十天都过来还没来。但来的时间比较固定。都是傍晚天刚刚黑的时分。大部分时候穿一件旧风衣、戴一顶旧黑礼帽，帽檐压得低；有时候也穿长袍，但那顶旧礼帽是必戴的——”
老周又仔细想了一下：“我是从亭子间上面往下望，他从后边弄堂进来时能看到。穿风衣、长袍都显个子，估计也就是中等个子；天也黑了，只能借灯光看见是个宽下巴、下巴干干净净没胡子。但真正到了后门那里，我倒看不见了，除非把窗子开开、大半个身子探出去。我也没那样做过！”
戴鸭嘴帽的特务和穿绸衫的特务对看了一眼，穿裯衫的特务下巴来回地动着。
他说：“好，周干事我们知道了，我们这两天会去宣传处后面弄堂蹲守——”
老周高兴地站起来说：“好好好。那我知道的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啊？”
“想什么呢！”穿裯衫的特务扬起下巴、沉下了脸：“坐下！”
老周不解地坐了下来：“长官。我也是公务人员，这宣传处的公事可不能耽误了啊？！”
“屁公务人员！”穿绸衫特务说：“别说你只是工会的一个干事。就是你们处长、政府里的科长只要犯事到了我们这里，就屁都不是——”
他用指头点了一下老周说：“周干事，我们这两天还当你个人，就委屈你在这儿呆两天——”
他看着戴鸭嘴帽的特务：“亭子间那几个家伙现在不是取了床板、将被褥直接铺到地板上睡吗。可以抬一张床板下来，找一床被子让他睡！”
戴鸭嘴帽的特务点点头：“行啊！”
穿裯衫的特务又转向老周：“别当我们这儿免费的饭好混啊！我们这几天会去蹲守。能逮到那个放小册子的人一切好说，要是抓不到你可就要吃些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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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沈醉比平常来得早，来了黄麒麟还坐在楼下和几个特务围在一起吃饭。
看沈醉的神色不同于平常、今天又来得这么早，黄麒麟就知道有事情。但他并没有问，匆匆吃完了饭、洗了碗，便和沈醉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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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街上，黄麒麟拍拍沈醉的背：“怎么啦？”
“丁玲被抓了！”沈醉有些沮丧地说。
“啊！”黄麒麟也是在心里一惊：“被谁？”
“被cc系的人！”沈醉轻轻地摇了摇头。
黄麒麟知道沈醉很惋惜，不知道他是惋惜大功渐成的时候被别人抢断？还是惋惜丁玲这样一个大作家被抓、命运难卜。
黄麒麟的心里既有一些吃惊，也有一些轻松。他知道如果他和沈醉两人照这样子扮演文学青年下去，以丁玲对文学青年热忱的态度，他们会得到想要的情报。而对丁玲，黄麒麟通过接触对她心存敬佩，而要通过自己一步步将她逼入牢笼中，这是黄麒麟所不愿、矛盾的；现在cc那边的人抓走了丁玲，虽然也是个坏消息，但对他来讲，却消却了心中的那种矛盾感，从而产生了一种轻松。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
“没听说cc那边的人盯着丁玲啊?”黄麒麟说。
“是啊！”沈醉轻声叫道：“丁玲很有可能是共.产党员、而且是左翼成员，这是姐夫给我提供的情报，cc系根本知道的并不多！他们连丁玲的家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
黄麒麟轻轻拍了拍沈醉的背，微笑道：“是不是很惋惜啊？”
“那当然！”沈醉扭头说，车头都被他带得摇晃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昨晚听姐夫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气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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