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潼关城墙外，再一次打退狼牙的大唐将士早已疲惫不堪。看着拖着疲惫身躯收殓同袍尸身的将士们，英气勃勃的女将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
她看向身侧的道长，轻轻颔首道：“此番多谢真人支援，若非如此，我等恐怕连今日都撑不过去。真人本该不染凡尘，清净修道，如今却为了大唐百姓身陷红尘，真人高义。”
蓝白道袍的道长摇摇头，道：“曹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唤贫道青书便是。如今这番形势......将军可有对策？”
曹雪阳无奈地笑笑：“此前陛下听信谗言，令我等大开潼关城门出城迎敌，果真中了狼牙奸计，哥舒翰将军殉国，潼关兵力十不存一。如今虽有青书带人驰援，只怕也是撑不了多久。潼关......怕是守不住了。”
纯阳道长宋青书微微皱眉，“潼关一破，城内百姓必遭屠戮。不若先遣人护送百姓离开，再做打算。”
曹雪阳思虑片刻，道：“善。”当下转身回营调派人手，准备护送潼关百姓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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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两日后由宋青书带着一队前来支援的江湖中人护送百姓撤离之时，已是明月当空，整个大营在皎皎月色笼罩下，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小师叔......”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拉上宋青书的衣角。
宋青书回头，眼前的少女身着与他同出一脉的道袍，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怎么了？”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值韶华，却为了家国投身战场。
“小师叔......师兄，师兄他......”少女抬起头，言语间眼圈已红肿不已，“师兄没了......”
“你说什么？”乍闻噩耗，宋青书一怔，少女口中的师兄是他的师侄，他看着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剑，暗生情愫。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却没想到......宋青书无声地叹了口气，都还是孩子啊。
“小师叔，”少女轻声道，“师兄的玉葫芦已经被送回去了。如果我也战死了，还请小师叔带我的骨灰回去，就让我睡在师兄地葫芦回里，好不好？”
“胡说什么。”抬手抚了抚小师侄的高冠，宋青书忍下哀恸，道，“此番我带人护送百姓撤离，你便自己回纯阳去吧，回去看看你师兄。他不在了，你便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替他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小师叔......”少女再忍不住眼泪，扑进熟悉的长辈怀中放声大哭。
轻轻拍抚着小师侄，宋青书沉默地想：如今奸佞当道，天下乱象已起。我与子舟的路，又在哪里呢？多日不曾听闻他的消息，他......还好吗？
***
“青书！”原本君子如风的藏剑弟子此时头发散乱，满身血污。他冲着乱军中厮杀的宋青书高喊：“叛军人太多了！你带人护着百姓先撤，我断后！”
“问水，你我留下断后，你一个人支撑不了多久！”宋青书冷静道，“让唐门的带着百姓撤，我留下还能给你个镇山河！”
“好！”叶问水大笑着冲向凶残的狼牙，“爷既然切了重剑，就没想活着回去！砍一个不亏，砍十个稳赚！莫问你爷爷姓甚名谁，西湖藏剑山庄，叶问水是也！”金色剑气伴随着叶问水的身影一同卷进了狼牙的阵型，将布阵严密的军队硬生生撕出一个豁口。
“好一个风来吴山！”宋青书一边紧紧盯着叶问水，准备在关键时刻释放镇山河护他一护，一边分心对唐门弟子说：“趁现在，快走！”
“暗器收好，保重！”唐门弟子深深看了宋青书一眼，深知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留下了随身暗器，便头也不回地护着百姓撤离，他不能辜负宋青书和叶问水用命撕开的这条路。
内力已然耗尽，体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宋青书与叶问水背靠背站在一起，狼牙步步紧逼，却似是胆寒，竟一时不敢上前。
喘着粗气，叶问水看着眼前的狼牙，不由轻声笑了出来，此时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们已经撤出去了吧。看来，还真就靠我们两个把这群废物拦下了？果真是没用的东西。”叶问水冷笑着嘲讽道。
宋青书只轻笑一声，并未接话。他看着狼牙军从中间分出一条小路，将这支狼牙的首领让了进来。狼牙首领看出两人已是强弩之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包围中狼狈不堪的两个人，似笑非笑：“尔等还有和话可说？瞧着两位侠士身手不凡，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何不入我父帐下，日后必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可享，又何必，负隅顽抗呢？”原来这竟是安禄山长子安庆宗。
宋青书冷笑一声：“呵......国危如累卵，吾辈渡河南冠，何妨，趟刀滚！”
安庆宗眼神一冷：“冥顽不灵！”手一挥，狼牙军便如恶虎般扑向两人。宋青书和叶问水对视一眼，似是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宋青书凝聚起最后一丝内力，挥剑斩出剑气在安庆宗身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场，正是纯阳武学中最后用来暂时保命的一招——镇山河。叶问水随机鹤归砸出，正好落入镇山河气场，在安庆宗惊愕的眼神中，用唐门弟子临走时留下的暗器了结了他的性命。
“呵呵......值了！”不远处，气力彻底耗尽的宋青书看到叶问水得手，出手再无保留。手中一招一式再无繁复，招招直冲要害。“青书.....看来这回我们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叶问水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洒然一笑，“我孑然一身，你还有秦子舟，你死了，他怎么办？”
“子舟啊......”宋青书有些遗憾，“是我负了他。”他眼前闪过一个墨色的身影，言笑晏晏。想起和秦子舟约好战乱过后去看三生树，去看纯阳终年不化的积雪，去看苍山洱海蝴蝶泉，“子舟......对不起，我失约了。”
正快马加鞭赶往潼关的秦子舟忽然一怔，心口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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