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门这事就像是找工作, 只不过大公司鲜有空缺职位应聘, 就算缺人也不会把岗位开放出来社招，必然是靠内部人脉推荐解决。十三龙陵掌门寿宴，在吴疾眼里, 就相当于一个集精英人士饭局、大公司软性招聘会于一体的大型活动, 他抱着有就有、没有也无妨的豁达心态, 逗着燕覆道：“也行，要是真拜不着师父, 就回来天天陪你种田。”
燕覆总算破涕为笑, “既然如此, 那就这么说定了, 可不许骗我……”
槐角抽抽鼻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带着满腔心事把收拾好的包袱皮交给了吴疾，嗫嚅道：“一路保重……”
吴疾接过包袱皮，又说了好一阵话，才把坚持送他们下山的燕覆哄了回去, 转身跟姜不和一起并肩下山, 走了几步, 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提声道：“姥姥, 我走了！”
这声音在山间回荡, 惊起了三两飞鸟, 回音袅袅, 却不见有人回应。吴疾心知甄浴肯定是听到了却不愿回答，就又叹了口气。姜不和见她这样，很是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修行人拜了山门，总要先学一门日行千里的法子，好探望故旧亲朋，别发愁了。”
吴疾无语地伸手去拨他抚摸自己犬首的手，“东西都带齐了吗？可别落下什么，尤其是你的药。”姜不和的血崩毛病这些年来就从没好转过，平时全靠药物缓解，连甄浴都没有治愈他的方法，也不知道他在香山养的是哪门子的伤，而最神奇的是他居然能在这个出血量下活动如常……
姜不和说：“教你提醒了。”说着从胸口摸出一张照身帖，递给吴疾：“这个你收着，把我原来的那张给我。”
吴疾接过来一看，见贴上蚀刻的姓名是“姜不和”，年龄竟然是“年十一”，抬眼盯住姜不和，“这是什么意思？”
姜不和笑眯眯道：“弄了张新帖啊。你先站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着拿了一包衣服，走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吴疾顶着满脑袋问号等在原地，片刻后就见树丛里钻出个穿着一身锦袍的小少年，笑嘻嘻地向她走了过来，手里赫然拿着姜不和刚才穿着的那身黑衣。她起初先是懵了一下，和那小少年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了几秒，直到余光看见一星红影，才发觉这小少年的右耳上，居然也戴着一只红色纸鸟。那小少年显然是被她这副表情取悦了，开口逗她道：“暮凝妹妹不认得我了吗？”
每回被叫出这个名字，吴疾都忍不住打个哆嗦，直接叫了对方的大名：“！？姜不和！？”
少年眨眨眼道：“是我。”
他这么一眨眼，立刻就显出几分姜不和的神韵来。吴疾瞪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怪她一开始没认出来——这小少年浑身上下、尤其是长相，实在和姜不和原本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整个人生得眉目平淡、只有几分清秀可看，哪里还有一点本体俊秀逼人的影子，唯独笑起来时腮边有个梨涡，算是添了一点小小彩头。且这一身行头，端的颜色明亮，一改他从前的风格，这样背着手站在山阶上，看着倒像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踏青。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变小了，连行事作风都跟着入戏，小姜不和脚步轻快的走到她旁边，操着一口清脆儿童音道：“走吧走吧，赶紧赶路。”
吴疾：“……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会这招。变成这样干嘛？”
姜不和半真半假道：“出了山，难免遇上故人。懒得和故人答对，换个模样好省事。”
吴疾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看了他一会儿。姜不和被看得毛了，“怎么了？”
“你这神通，是不是只要你想，就能变化成特定容貌？”吴疾幽幽的问。
“不算是。怎么了？”
“……”吴疾指了指自己，“比如我这样的，要是想变成男人的样子，能学会吗？”
……
恭州驿道，一行车队徐徐而行。车队靠中间的一辆车里，吴疾和姜不和在车厢中相对而坐，姜不和捧着一杯热茶，娓娓说道：“人的身体相貌，乃是生来注定，若要改变容貌，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欺骗别人的眼睛，以神通惑之，只不过此术所耗法力甚剧，而且只能同时障得了一两个人的目，却绝难能在人多的时候教十人、百人同时看见幻觉。且此法限制颇多，又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是以方今用它的人少之又少。”
他这会儿童音清脆，说起话来朗朗动听，像个小孩子讲大人话，十分有趣，这样和吴疾面对面坐着，比吴疾还矮上一头。吴疾活动了一下手指，趁他说话之际，突然出手如电，和蔼地摸了摸他的头，问：“第二种呢？”
姜不和被摸得一呆，“？？？”
吴疾收回手，斯文一笑：“看你可爱，突然忘了你的岁数了，顺手，顺手。”
姜不和：“……”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第二种方法，就是像我这样，从自己身上下手。只不过人的皮肤骨骼、血脉脏器、四肢五官，皆是生来就定准了位置的，但凡贸然改之，没准就把自己缺胳膊少腿、缺心少肝的改死了。何况这法子挑人，我到现在还没看见除我以外，第二个适合练这神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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