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晚倒也不错。’
这是她大脑休息前，泛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
“愚蠢！”
三舅的骂声，让阿特罗多少有些尴尬。
“三舅，这个，这个主要是汉顿他想要创造一些成绩，所以提出抓地方防卫部队军费黑洞的方案，这个，我只是想咨询您的意见。”
“你唯一有脑子的地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事都来问问我这个老骨头！”
三舅重重地哼了声：
“现在前线正在打仗，后方却要去抄底这些大贵族，大贵族怎么能不生乱！
“一个两个大贵族那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这是要让所有大贵族都产生强烈危机感，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去陛下面前哭诉，你以为自己能有几个脑袋？我们尊敬的陛下会不会直接用你来平息贵族们的怒火？
“你简直就是！蠢货！
“白色幽灵是改造战士，他没有大局观可以理解，你在军情局呆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阿特罗只能尴尬地赔笑。
他心底暗呼侥幸——还好听了汉顿的话，提前问了一下三舅。
三舅骂了几句，心态也平和了一些，低声道：“这件事你跟其他人提了吗？”
“绝对没有。”
“嗯，算你还有脑子。”
三舅缓缓点头，靠在沙发中开始吞云吐雾：
“阿特罗，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帝国的统治是通过贵族工具来实现的，大贵族就是这个工具冗余的部分，是这个体制必然会产生的蛀虫。
“帝国现在内部矛盾已经日趋激化，我们用战争对外转化矛盾输出的手段，在战争最开始受挫后，并没有取得太多效果。
“其实我最近也在不断思考，造成帝国当前困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阿特罗讪笑了声：“三舅，这就是您操心的范围了，我是想不明白的。”
“我操心又有什么用？”
三舅冷笑了声：
“我的影响力只存在于军队体系，当军队从下向上完成一个周期的新陈代谢，我如果无法再进一步，就只能去找个地方养老。”
随之，三舅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
“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是个没多少头脑，只知道战术、战术、进攻、进攻的将领，率领舰团战胜了一个个强敌。
“后来我才知道，帝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帝国自己。
“在帝国内部，那张圆桌下方，涉及到军政体系各部门的势力范围中，存在两股划分并不明显的势力……与其说是势力，倒不如说是，我们这些老人的内心倾向。
“阿特罗，你或许已经听说过了，制度改革派这五个字。”
阿特罗怔了下：“三舅，您是改革派？”
三舅缓缓点头：
“也是时候告诉你这些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是帝国权利核心内部形成的讨论，我们只是在寻找帝国未来的出路。
“这个讨论其实是，我们要不要修改帝制，把帝国定义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文明，然后用自由民主的字眼装点在政体外围，依旧是换一种手段，采取精英治国策略，让贵族只保持名誉头衔，包括帝国最大的贵族。
“现在就军队内部来说，是改革派居多，保守派较少。
“大贵族圈子来说，是保守派居多，改革派较少，这都是符合各自利益的。”
阿特罗紧紧皱眉，帝国最大的贵族，那不就是……皇帝陛下？
他其实早就听过，掌管帝国军政经济文化等等各个领域的精英们——像是他这位明面上退休，实际上依然在背后影响军部的大佬，存在一个改革派、一个保守派。
只是没想到，当他接触到这些的时候，他没得选，已经有了鲜明的立场。
他肯定是要跟着自己三舅混。
“三舅，陛下对此是什么态度？”
“陛下？陛下不知道这些事，”三舅笑了声，“那张桌子上，改革派占据了五分之二，保守派和维持现状不变的人占据了五分之三，我刚接触这个圈子时，改革派只有五分之一。”
“增长这么快？”
“很多人改变了想法，”三舅缓声道，“帝国存在太久了，这个体制打了数不清的补丁，在面对新联邦等政体的意识形态冲击时，确实已经无力招架。很多民众会觉得，帝国体制本身就是邪恶的，只有民主国度才会充分尊重人权。”
阿特罗微微皱眉：“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不能做，或者说，时机远远不成熟。”
三舅缓声道：
“改革派已经抵达了瓶颈，因为想进入那张桌子，必须成为谢尔曼家族的自家人，本身又会被帝国体制束缚住。
“我今天对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清醒一点、安稳一点，你太年轻，就算是有陛下的庇护，也不能升的太快，你要对帝国全局有充分的思考，才能作出真正符合帝国利益的举动。
“另外，你帮我带个消息给白色幽灵。”
“您说！”阿特罗立刻抓来小本子，“我这就记下来。”
“蠢货！这是能用文字记录的吗！你到底是不是搞情报的！”
阿特罗只能讪笑。
三舅抓起氧气瓶给自己缓了几口，才继续道：“你替我转达给他，沉淀几年，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沉淀几年……我都记住了！”
“那就滚蛋！”
三舅举着拐杖要砸人：
“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了！要不是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我真懒得管你这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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