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风雪不止。
郭慧带着一行人趁夜而来，在跟门房说明情况后，她立于门前，等着里面的主人的下一步指示。
刘姐腹诽了几句，着实看不上她这副狗腿的样子。
走了这么远的路，众人都是一头白雪，手脚冰凉，更有甚者，鼻子耳朵都冻得没有了知觉。
在这种泼水成冰的时候出门夜行，确实是一种酷刑。
这群人中，郭慧谁都不在乎。唯独有的担心何圆，她毕竟怀孕了。可何圆是个极会看人下菜的，给她点颜色，她就能开染房，若是让她发现郭慧心中不忍和担忧，立马就会蹬鼻子上脸。
她看了几眼何圆，何圆便挺着她那圆滚的肚子走了过来，故意摸着肚皮道：“等我女儿出来，就认你做师尊，如何？”
郭慧不答，她看着何圆和后面那群人，忽然问道：“听说地牢里救出的女人，除了两个回家外，还有一个无家可归，被你收留了？”
何圆一边跺着冰到麻木的脚，一边乐呵道：“是呀，就是大着肚子的那个。她生了个儿子，那孩子没福气，生下来没两天就病死了。不过幸好她活了下来，现在神志清醒点了。”
她鼻子冻的通红，身上都是旧帽子旧衣服，料子摸上去硬邦邦的，粗糙得很。郭慧看她衣服上打着补丁，瞧上去一点都不暖和，而自己身上穿得都是新制的温暖的冬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当初给了何圆一大笔钱，就是见她过得落魄于心不忍，原本至少能让她过个暖冬。哪成想这爱财如命的万事通忽然转了性，自己宁愿穿个破棉衣冻得哆哆嗦嗦地过冬，也要把钱拿出来救助穷人。
郭慧忍不住道：“你干脆别叫万事通，改名叫何大善人算了。”
何圆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我是爱钱，可也没办法见死不救。哎，只能怪这世道要活着太难了。”
郭慧沉默了。
她其实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们二人平时虽不怎么联络，也不曾说过什么交心的话，相处中争执亦多，但毕竟曾经生死与共，郭慧心里是把她当成朋友的。
若是何圆和其他陌生人只能二选一，郭慧一定会选何圆。她心里是想何圆在能够保证自己生活良好的情况下，去救助其他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花了钱救人还惹上了麻烦。
何圆看见郭慧的神色，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何圆半生飘零，历经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见识过最险恶人心，没想到竟然有个无亲无故的傻子会替她着想。她对她好像也不算好啊，也不知道这个傻子图什么。
何圆知道郭慧面冷心热，倘若趁她心软时求一求，这事她便很难袖手旁观。姚家那两位公子待郭慧素来不错，若是她在旁边说两句好话，此事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往日，何圆此刻已经开始嬉皮笑脸开口了，可她回望那些个始作俑者，一个个不情不愿满腹怨气的样子，忽然不想开口了。
若是她想借助她们的力量成事，这种不听命令到处闯祸惹事的性子是肯定不行的，与其让她们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不如趁此机会给她们一个教训，磋磨下她们的性子。
大门终于打开了。
老管家姚茯亲自出来迎接，在姚珠姚桐遇袭时她曾断了右臂，养了几个月才痊愈，年关将至，她又重新为姚家里里外外忙碌了起来。
郭慧在姚家都很少跟她直接打照面。见到她亲自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姚茯一如既往地亲切随和，好像郭慧身后不是差点害得姚桐身败名裂的流民，而是郭慧的好友，热情地招呼郭慧带人进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郭慧知道不妙，她看了眼何圆，心里乱糟糟的，跟着姚茯进了庭院。
雪花飞舞，夜风凛冽，肃杀的冬夜让人格外不安。
一行人被带到了偏苑，几乎毫无意外地被姚家的护院给拿下了。
连郭慧也不例外。
刘姐她们立刻就慌了，连忙叫着何圆。
“老大，你说句话啊。”
“老大，救我。”
何圆苦笑道：“我要说话也得有人听啊。”
一行人被捆了个结实，也没见姚家两位公子出来。
她即使舌灿莲花，也是英雌没有用武之地。
况且这几年武功最好的人是郭慧，她被捆住都没反抗，她多说又有什么用？
姚茯一改方才和蔼可亲的模样，沉着脸问道：“今日犯事的是何人？”
那群人中有人说道：“是楚杨，不是我们。”
姚茯点了点头，让人将楚杨带了上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便是你设局陷害我家主人？”
楚杨被推出来，立即觉得不妙，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冷，她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不是我想的，是她们逼我的。”
姚茯不可置否，她看向郭慧。郭慧此刻还觉得楚杨罪不至死，实话实说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是被刘姐她们逼的，而刘姐她们则是被人重金买通才这么做的。幕后主使是谁，还需要她们去指认。”
她没有说出老九认出幕后主使有一人是姚家铺子里的人，一来此事还未经核实，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二来她也担忧姚茯杀人灭口，想给她们留条活路。
姚茯问道：“此事跟万事通有何干系呢？”
郭慧见姚茯看着自己，有心偏袒，道：“何圆她与此事无关，事先她并不知情，只是出钱救助过刘姐她们，被她们当成老大，因此才会被牵扯进来。”
她想了想，不放心道，“我信她是不知情的，她怀孕了，你们不要伤着她。”
姚茯头一次觉得郭慧天真得如同稚子。
她道：“我姚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又无女主当家，可也容不得旁人如此欺辱！”
她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示意护院捂住楚杨的口鼻，不由分说捅进了楚杨的心口，一口气捅四五刀。
楚杨一声都没叫出来就丢了命。
被困的人无一不变色。
确认楚杨断了气，姚茯示意护院将人拖了下去。
雪地里一条长长的血痕格外刺眼。
郭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事会出人命。
看样子，姚茯似乎并不打算停手。
莫说刘姐她们，连何圆都有些急了。
求饶声此起彼伏。
姚茯不理，眼看着她就要杀第二人，郭慧终于忍不住大喊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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