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沉了沉，有些僵硬地笑道：“是么…”
山脚下捡回来的，山脚下捡回来的。
之前那个小乞丐是，现在这个江玉也是。
她不明白，为何她们想要跟着师尊回来就这么容易？
反观她，当初想要拜师尊为师，都是从山脚下开始，一步一叩头地硬生生跪着走上来的！
这两相对比，顿时就觉得后者讽刺不堪，一厢情愿。
柳涟漪脸上的表情愈发凝滞僵硬。
长梵淡淡道：“给她找个住处。”末了又补充一句，“要好点的。”
柳涟漪面皮骤白，血色褪尽。
难不成师尊知道她当初难为小乞丐的事了？
柳涟漪重生以后顺风顺水惯了，把最基本的人性都给忘了——她怎么能奢求着沈浪被苛待以后，连个状都不会告呢！
沈浪又不是个傻子。
柳涟漪颤颤缩缩说了声“是”，长梵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就要转身走。
沈浪：“…”
又是这样。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赶紧上前抓住长梵的衣袖，仰脸笑道：“仙尊大人，您怎么能把我扔给别人呢。”
长梵几不可查地蹙眉，不着痕迹地将衣袖撤回来，声音如冰缀玉：“她会照顾你。”
沈浪回头看了眼柳涟漪难看的脸色，扭头满脸怀疑：“不可能，她长得就不像好人。”
长梵：“…”
他无奈叹气，抬手按了下眉心：“难不成本座看起来就像好人？”
沈浪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思索了一阵儿，笑道：“仙尊大人修为之深，性子之冷，早就超越了好坏二字。若是仙尊能收我为徒，好好教导我，那您就是世上最最好的大好人了！”
长梵眉心微跳，垂眸看她：“你想拜本座为师？”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旁柳涟漪的脸色简直可以用粪坑里的石头来形容，又臭又僵硬。
沈浪却仿佛理所应当，点点头道：“他让仙尊带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我单纯住进留仙峰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搬出来左弋。
现在她就是要赌，赌左弋这个弟弟在他心中分量几何。若他还将左弋当弟弟看，那么很大的几率就会答应她。
长梵好看的眉头蹙得更深，“可你修的是魔。”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了。
沈浪垂眸低低地说：“仙尊是瞧不起魔修吗？”
在这个位面，修仙与修魔并非本质对立，魔修与人修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长梵对魔修的态度只是不喜，却并不是厌恶到极点的地步。
这其实是对沈浪十分有利的。
长梵道：“本座没有。”
沈浪睁圆了眼：“你就是有！”
长梵：“信口胡言。”
沈浪委屈兮兮：“所以仙尊要收我为徒吗？”
长梵：“本座已经有过一个徒弟了。”
一旁的柳涟漪眸色微亮。
沈浪：“再收第二个嘛，收徒弟又不是娶媳妇儿，谁逼着你只能收一个了？”
长梵险些维持不住表情：“你为何如此聒噪？”
要不是看在她是弟弟推过来的人，他一定不会容忍她放肆到现在。
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内他能被两个半大的孩子缠上，还都聒噪到如此地步？
柳涟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形容了，像是渐变的调色盘，颜色逐渐加深——
“你这小孩，不要太过放肆！师尊的徒弟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岂料沈浪回头淡淡瞥她一眼，“你都能当，我为何不能？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你问过自己了么？”
话里话外满满的讽刺之意，令柳涟漪血气翻涌：“…你！”
“你什么你，略略略。”沈浪呲牙咧嘴冲她做了个鬼脸儿，“你可真烦人。”
柳涟漪怒极。
长梵轻轻挥袖道：“屡次被稚儿气成这副德行，心性还需历练。”
然后，沈浪就眼睁睁看着她面色由黑转白，煞白惨白灯泡白。
笑死她了，果然是心性不好。
她转过头不再看柳涟漪，而是重新抓住长梵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
长梵接着对柳涟漪道：“你去历练，为期五年。修为未进金丹不得回。”
柳涟漪狠狠瞪了沈浪一眼，才讷讷道：“…是。”
接下来还未等柳涟漪反应，就有一股冰凉的风将她卷起，下一秒，她就已经出现在山脚下。
柳涟漪：“…”
沈浪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还是一派单纯真挚，张口就来：“师尊？”
“…”长梵淡淡垂下长睫，琉璃般的眼珠静静望着她，忽然道：“为何一定要拜我为师？”
沈浪眼珠溜溜一转，道：“您比较厉害嘛，我又想有个亲人。”说着又摇了摇头，道：“我和左弋真不愧是师徒，都是逮着人就认师傅的主儿。”
长梵难得认同。
又听她笑嘻嘻道：“师尊要是收我为徒，左弋就是您徒孙了！”
长梵：“…”
他看起来很像爱占便宜的人？
长梵平静地看她许久，才缓缓道：“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与先前待在这里的孩子有些像。”
沈浪歪了歪脑袋，笑吟吟道：“那师尊还能想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长梵微默，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沈浪心道果然。
她笑嘻嘻说：“就是，师尊既然都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我与那人又有何相似之处呢？”说着揽住他，一副不让他走的架势，“师尊可千万别丢下我了。”
一口一个师尊，叫得长梵愈发眉目冰冷。
一个柳涟漪就已经够让他心烦，再来一个，他这倒成了废物收容所。
长梵至今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还没等他仔细想，他就被小姑娘给生拉硬拽着跑了起来。
“师尊，带我去瞧瞧留仙峰罢，我还没看过呢！”
长梵看了眼被她紧紧拽着的手指，微抿薄唇，诡异地没有挣脱。
“…慢点。”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小姑娘显然被他的回应弄得一愣，转而笑容更大，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喜悦，边拉着他跑边问：“您不排斥我叫您师尊了？”
长梵眼眸平静，没说话。
沈浪只当他默认，心中森凉阴险，面上却兴高采烈，一副天真的小姑娘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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