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靠近三楼的飘窗,借着晨光熹微俯视黑压压的人群,但是没有人有余裕抬头看一下她。克里斯汀不喜欢俯视的视角,每次处于这样的视角去看别看人,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或者说她根本就不适合处在这样的位置以这样的视角去看别人。她更喜欢跟大家站在一起,身处人群中,或者隐藏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到。
视线平移至哈默尔恩大宅正门口,那里被团簇的墨色、绿色、白色和黄延年花,黄白两色的康乃馨以及不可胜数的鲜花掩埋。卡洛琳不得不指挥两倍的人手把它们分类归好。(1)
究竟有多少人?五千?七千?一万?五万?十万?还是更多?他们带了多少花朵?十倍百倍或者千倍?
“很震撼吧。”是阿格莱塔。
“嗯。”
“我敢说今天迪恩城至少有三十万人从四面八方赶来。”阿格莱塔评论道。
“是啊,但是没有我爸爸,我妈妈的葬礼居然没有我爸爸的身影。”克里斯汀说。
“陛下派臣表他。”
“这些人,”克里斯汀看向楼下,“他们从全国各地赶来,从卡梅洛特,从柴斯菲尔德,从‘冰雪之地’,陛下真该来看看,看看我的母亲是多么地受人爱戴。而我母亲受人爱戴与‘皇后’这个他给的身份无关,他们为狄奥多拉·金而来,而不是狄奥多拉·彭德拉根。”克里斯汀不想让阿格莱塔难堪,所以不说阿格莱塔,只说阿尔费雷德。
“陛下提升女伯爵的爵位为侯爵,允许全国哀悼。”阿格莱塔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阿尔费雷德和克里斯汀不和,所以拣着阿尔费雷德的好处说。
“你站在他那一边。”克里斯汀说。
“没有哪一边这种说法,您和陛下是一边的。”阿格莱塔知道自己有义务消解克里斯汀的恨意。
“阿格莱塔,你记得么,你还是我的书记官。”克里斯汀提醒已经位极人臣的枢机大臣。
“是。”阿格莱塔如今也算是浸淫官场多年,已经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很少有感到愧疚的时候。然而无论是面对狄奥多拉还是克里斯汀,她都很难不带有感情的客观面对。前者赏识并信任她,后者如她自己所说至今仍是她的效忠对象之一。
想当初阿格莱塔还以为克里斯汀尽忠的理由拒绝成为皇帝的近侍,这些年来她一直用“我也在为公主殿下努力”为理由来麻痹自己越来越偏向阿尔费雷德的立场。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立场就站在阿尔费雷德那里,但是她开始被维多利亚·克拉瑞推荐为克里斯汀的书记官。现在,克里斯汀如此锥心一问,她除了是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阿格莱塔,我不会用这件事来威胁你,从现在开始我解除你书记官的职位,虽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阁下,我......”
“然后,请你作为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认真的承诺,你不会对我撒谎。”克里斯汀要求道。
“涉及国家重要机密的部分......”阿格莱塔位在枢机,理论上经手帝国政府一切公文,负责一切很多重要公文的起草工作,权限直追宫相,而在机密部分知情权仅次于皇帝本人。
“一切问题您都有沉默的权利,只要不撒谎。”克里斯汀很早就接触过相关问题,格蕾丝·柴斯菲尔德获得的周国情报第一报道权,炎倾也是半点儿不肯伤及自己国家的利益。
“那么我承诺,我不会向您撒谎。”阿格莱塔竟然摆出了发誓的姿势。“向陛下和圣迪欧斯。”
“那么向我保证,我爸爸和我妈妈的死没有关系!”
“什么?当然,我保证!”克里斯汀居然怀疑阿尔费雷德和狄奥多拉的死有关,“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可以相信我,如果陛下做了什么,我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不是说他是害死妈妈的幕后主使,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但是如果他包庇了那个人呢?我只能问你了,阿格莱塔,戴维斯小姐是你推荐的,她不肯往下查,有人下令阻止了她,那会是谁?”克里斯汀央告到。“告诉我,阿格莱塔,别骗我!”
“......”沉默。
“佩恩对么?是佩恩主使了下毒,然后我爸爸为了保护他的宫相压下了这件事!”
“这是不可能的,殿下,您可能不知道,但是当时正是陛下命令我打击削减佩恩的势力,我才能引进金家族一起设局做掉了琼琴芬·瑟斯特,进而斡旋使皇室和金家族关系缓和的。”阿格莱塔觉得克里斯汀的误会是因为不知情。其实她或许应该对这件事保密,但是相较之下,让克里斯汀继续误会阿尔费雷德更加严重。
“那为什么现在佩恩还是宫相?”
“这......”皇帝对年轻的弗朗西斯·佩恩的欣赏导致他的家族免遭进一步的打击?这个理由不能说,说了克里斯汀也不会信。而佩恩和金家族的差别导致他们的处置方式差异更不能说,这已经上升到国家重要机密的程度,而且这只会进一步引起克里斯汀的怒火。
“我只能向您保证,就我所知的部分,宫相阁下不是幕后黑手,至于究竟是谁,我并不能确定。”但是已经有所怀疑。
良久,阿格莱塔俯下身,用最认真的态度对克里斯汀说:“您相信我,而我了解陛下,即使他真的授意戴维斯停止调查。也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绝对不会是自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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