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游戏时间，黄昏。天边一轮巨大的夕阳缓缓下沉，带走的不只有光，还有温度。
村落一角，两道人影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其中一个男孩看身形大约十岁左右，穿一身初级装备，日头一落，他忽然觉得很冷，便往旁边靠了靠，贴在同伴身上。
他的同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比他高一些。
“哥哥。”男孩打了个喷嚏，奶声奶气道，“他们都下线了，要不我们也……”
“那你就下线，别啰嗦。”
他口中的“哥哥”显然脾气不太好，他不介意，仍然关心地问：“我下线了你怎么办？”
“凉拌。”少年冷嗤一声，“一个人死和两个人一起死，有区别吗？你走吧，别再烦我了，胆小鬼。”
“……”
“我才不是胆小鬼！”
男孩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由于此时游戏服务器不稳定，他不小心撞到背后的大树，那树竟然晃动了起来，越晃越激烈，几乎要连根拔起。不知它的根系在地下铺了多远，这一动牵连得整个村子地动山摇，泥土和碎枝叶被掀起，又纷纷落下，砸了他们一身。
男孩被吓住了，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
他想，他现在明明是在玩游戏，眼前的环境虽然逼真，却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全息游戏而已……可它是不是有点逼真过头了？
就在上个月，他第一次接触到这款名为《仙魔OL》的网游，是因为他姐姐在玩。
最近几年，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全世界的游戏商都在研发全息网游，《仙魔OL》是抢先面世的第一款。
所谓全息网游，和旧时代里依靠电脑、手机等终端操作的传统网游不一样，它通过游戏舱，把玩家的脑电波和游戏连接，让玩家用精神操控游戏，玩游戏时身临其境，仿佛“穿越”进游戏里了，拟真效果几乎能达到100%。
这种以前只能在幻想作品里YY的东西，被高科技实现了，人们的热情可想而知。
但对新事物有热情，也有因为不了解它的原理而产生的担忧，自《仙魔OL》公测以来，社会上的质疑之声不绝，人们最担心的无非是安全问题——
“当我躺进游戏舱时，我用精神操控游戏，游戏也影响着我的精神，它对大脑有损害吗？如果游戏舱或是服务器出故障，游戏会不会杀死我？”
这是社会热点争议，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来说，太过于复杂了。
男孩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新游戏很好玩，姐姐越是不让他玩，他越要偷偷去玩。
尽管游戏里有未成年人禁入的实名验证设置，也挡不住他，他花钱搞了假信息，成功建号了。
令人失望的是，实名验证没挡住他，却挡住了别的小孩，并且由于这款全息游戏不能捏脸、调身高，他走在新手村里，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大人，大人们嫌他是小不点，没人带他玩。
他一个人郁闷了好久，打不过任务怪，无聊时就只能在村口假扮NPC招摇撞骗，给自己找乐子，直到遇到身边这位少年。
未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两个叛逆的小鬼凑在一起，组队做任务。
为防止对方扔下自己不管，男孩学着新手村里那对兄弟NPC，小的管大的叫哥哥，他也管少年叫哥哥，把装乖卖嗲、粘人、抱大腿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少年总是臭着一张脸，一副心事重重不高兴的样子，但至少会认真帮他打怪，没欺负他，他们一起玩了很久。
——直到今天。
今天出事了。
具体是什么事，男孩不太清楚，其实游戏里发公告了，但他字还没认全，而且有些字虽然认识，那些专业术语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却看不明白。
只知道很危险，好像是服务器出现严重故障了，官方提醒广大玩家尽快下线，离开游戏舱。
当时他们正在做离开新手村的最后一个任务，做完之后，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据说外面风景更美、更辽阔，有更多好玩的东西。
男孩看着身边的路人纷纷消失，茫然问：“他们怎么了，哥哥？”
“下线了，据说现在不下线，会死在游戏里。”少年轻易地说出“死”字，冷冰冰的口吻和平时无二，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男孩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也感觉不到紧张，懵懵懂懂地问：“真的假的哦，玩游戏会死人？骗小孩子吧……”
“不知道，可能有危险吧。”
少年交了任务，来到大树前坐下。男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少年转头一瞥：“你怎么不下线？”
男孩道：“等你呀，我们一起下线吧，看现在这样，说不定等会要维护了，我们等维护结束再一起来做任务吧！好不好，哥哥？”
他显然没理解“危险”的真正含义，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服务器维护。
少年没吭声。
男孩磨他：“答应我嘛，你一定要等我上线，不许自己偷偷做完啊！”
“嗯，那你下线吧。”少年坐在树下，低头盯着草地，沉静的表情使他看上去仿佛是一座美丽雕像，将要长久地伫立在这里，一动不动。
男孩本能地感觉他有点不太对劲，下意识揪住他的袖子：“你呢，你不下线吗，哥哥？”
少年哼了声：“不，我巴不得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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