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决对崔毅微微一笑，
“舍妹年纪尚幼，说话未免有些率性，三爷不要见怪……”
崔毅大袖一摆，爽朗笑道，
“子义这是哪里的话……
还是快快入席就坐……”
就在此时，楼梯那边传来一阵步伐声响，关琳儿带着一队美貌女婢端着菜肴上来了。
除此以外，还有数名二八年华的佳人，衣决飘飘，或捧古琴，或抱琵琶，在二楼厅堂四角坐定，准备奏曲。
关琳儿冲三人微微一笑，清雅似幽兰，道，
“崔三爷，长孙公子，菜已上齐，还请尽情享用……”
长孙静站在长孙决身边，偷偷的抓住他的腰带扯了扯，
长孙决对关琳儿温和笑道，
“关掌柜，劳烦带舍妹四处转转，她可对你们这里好奇得很呢……”
关琳儿一愣，看了眼崔三爷，见他微微颔首，这才笑道，
“长孙公子放心，长孙小姐就交给妾身了……”
长孙决顿首道，
“有劳关掌柜……”
长孙静嘻嘻一笑，拉住关琳儿的手开心道，
“关姐姐，我们去玩吧！”
任何年纪的女人都不会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
长孙静这一声“关姐姐”叫得关琳儿心里一喜，笑道，
“长孙小姐说笑了。
请随我来……”
等到她们下楼，长孙决和崔毅方才就座。
四周丝竹之声缓缓响起，配合楼外的美景使人感觉恍若仙境。
崔毅没有急于开口，听了片刻，方才对长孙决笑道，
“子义昨夜夜访河间郡王府，想必为的就是这春风居改造一事吧？”
长孙决悠悠一叹，
“舍妹颇为活泼，听闻今夜三爷在这春风居宴请我，便吵着要来……
子义实在无奈，这才想出这种方法劝服河间郡王，从而瞒天过海，把舍妹糊弄过去……
让三爷见笑了……”
崔毅双眸微眯，道，
“今日所见，似乎子义这‘清楼’，别有深意啊？”
长孙决面上依旧是标准式的笑容，答道，
“不过区区商贾之道，行的又是青楼楚馆这等皮肉生意，想必清河崔氏这等大家族也不会在意吧？”
崔毅一愣，随即苦笑道，
“子义的防范之心还真是重……
老夫已经说了，今日纯粹是想和子义结个忘年之交……”
长孙决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看向崔毅，淡淡道，
“三爷，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虚与委蛇，最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往……
有嫂子的这一层关系，加上三爷之前释放的善意，我倒不介意和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崔毅双眸一眯，也是敛了笑容，郑重道，
“既然子义如此说了，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
敢问子义，程氏刊印店内究竟是何神物？！竟有如此奇效？！”
长孙决右手把玩着酒杯，摇了摇头，笑道，
“三爷，您这问题似乎有些过了……
我只能说，长则三年，短则一年，书籍的造价将被无限降低，
寒门士子与你们世家子弟的差距将越来越小！
配合着陛下大力推行的科举制度，世家门阀把控朝野的大局即将告破！”
他的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音量也很小，除了崔毅，连崔何都听不清楚，更别说四角的那些乐姬。
然而，崔毅的脑海之中却仿佛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震动着他的心神！
他的右手不自禁的捏紧了酒杯，双眼眯得就剩一条缝，死死的盯着长孙决，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就连暴龙李世民都无法在气势上彻底压倒长孙决，又何况区区一个崔毅？！
长孙决直面崔毅，仍旧是一脸的随意，一点抵触都没有。
良久，崔毅缓缓开口，声音居然变得嘶哑起来，
“虽然……我们对这一天早有预料，但是……”
他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一股锐利的杀意，
“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等话，就不怕了我当场杀了你，或者事后找人暗杀你？！”
长孙决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耸了耸肩，笑道，
“三爷想效仿当年墨子公输班论战之事？
可惜，子义虽然不及墨子，却也不怯于此……”
战国时期，公输班造云梯助楚国攻宋，被墨子所阻止。
二人论战，公输班九战九败，犹不认输，言道，
“我还有一法，定可胜你！”
墨子笑道，
“杀我何用？吾弟子三百人尽得吾之战法，你必败无疑！”
崔毅闻言，却道，
“我不信你也有弟子三百人，尽得你改良制书之法！”
长孙决放下酒杯，叹道，
“三爷乃一代人杰，奈何在世家门阀这个大染缸里浸泡太久，已经失去了人性之中最宝贵的那些东西……
任何利益都是身外之物，为何就不能有三百人得我制书之法？”
崔毅沉默。
在他看来，长孙决就如同一个漩涡，深不见底，却又犹如一团迷雾，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其中究竟。
长孙决等了片刻，主动开口道，
“三爷不必在心中盘算了……
第一，别说你们清河崔氏，哪怕五姓七望联合，也休想杀我，而且那个后果你们也承担不起；
第二，陛下不会允许你们动我，否则，你们就是真正的藐视皇权，以陛下的脾性，哪怕重燃战火，也会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第三，这场变革，对世家门阀来说可能是天降横祸，但若是操作得当，也未必不会出现第二个孔家……”
崔毅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孔家正是孔夫子的家族，千年不朽，与世同休！
它虽然也是世家门阀，但却超脱于所有的世家门阀之上！
自汉朝将儒道定为国道之后，朝代更迭，乾坤动荡，但从未有任何皇室和掌权者打过孔氏的主意！
否则，就是与天下儒生为敌！王朝霸业必然转头成空！
长孙决的意思很清楚，
清河崔氏如果跟我合作，未必不能借助这场变革刷出无量声望，与孔氏并列！
但若不跟我合作，那么是否湮没在这场变革之中就难说了！
崔毅的呼吸越来越悠长，双眸之中的光华忽明忽暗，纠结不定。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
“你……想如何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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